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每出现一个新的疑点,都有可能更加接近真相。
路鸣现在一心求的就是真相,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一定会紧追不放。
“翁百龄知道我从南京赶回来就是为了查清这桩失踪案,他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案发现场,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这正常吗?”路鸣气得脸都变色了。
“你可小心点,刚从军法处的监管中脱身,再跟翁站长斗个你死我活,如果行为不当,被人家抓住把柄,真的要上军事法庭了。”张子扬劝道。
“如果能以此换宁小姐安全回来,我宁可上一次军事法庭。”路鸣冷笑道。
张子扬叹息一声,也不再劝了,知道路鸣为了这件事,已经做好了闯大祸的心理准备。
一不做二不休,路鸣准备立即行动,打电话把黄炎宁、赵元良和安恭根全都叫到了公寓,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三人听到张子扬说的这件事,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你们就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路鸣冷眼看着三人道。
“路长官,这不可能啊,我虽然不主管行动队,可要是翁百龄调动行动队,我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的。”赵元良说道。
黄炎宁苦笑着摇摇头,他不用解释,路鸣应该知道他的情况。
这些日子他基本不在复兴社大楼上班,主要忙于特工学校招生的事,包括校址的基建等等。
安恭根想了一下道:“路少爷,会不会是这样,翁百龄没有调用咱们站里的人马。”
“说具体一点,你是怎么想的。”路鸣觉得这个话题值得讨论。
“如果是调动咱们站里的人,这件事肯定早就传开了,我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站里的兄弟知道对外必须保密,对内保密的观念没那么强,不可能密不透风。所以我觉得翁百龄这事另起炉灶……”
“另起炉灶?如果真是这样,翁百龄真是良心坏了……”赵元良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一定是姓翁的自作主张,我认为这些人是戴长官从南京带来的特工,由姓翁的去执行任务罢了。”安恭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嗯,这个判断有点靠谱了,赵处长,这次戴雨农从南京过来,带了多少人?”路鸣问道。
“二十几个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一直是翁站长陪着的。他们不在咱们站里待着,都是住在外面。”赵元良说道
“你们想想,当时他们为什么能最早出现在百乐门现场?是接到了报警电话呢,还是早就知道百乐门一定会出事?另外,假如他们事先就知道了,为了什么还会出现在百乐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路鸣像是在问大家又像是自问。赵元良和黄炎宁互视一眼,都摇头不语。
路鸣可以这样猜测,但是他们不敢接茬,这件事不仅牵扯到翁百龄,背后还站着戴笠。
翁百龄他们还可以扛一下,但是戴笠就不一样了,绝对是他们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惹不起的。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是要问一句,有没有可能宁小姐就是被他们绑架的?”路鸣问道。
“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安恭根脸色严峻地道。
“按说不会发生这种事吧,戴长官每当提起您,可是都很尊敬的,他也知道您和漕帮的关系,怎么能这样做呢。”赵元良说道。
路鸣呵呵一声,他当然知道戴笠表面上一直很尊敬他,可要说因为这个就不敢对漕帮下手,就不敢查他,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当然不是戴笠自己想要这么做,而是有人对他提了要求,他不得不这么做。
路鸣在拜访杜月笙时,杜先生直言不讳告诉他,戴笠想要对漕帮下手,被他阻止了。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戴笠因为杜月笙的态度,调整了对漕帮下手的计划,改为绑架宁馨儿。
为何绑架宁馨儿而不是更重要的人物宁泽涛,当然一方面是因为宁馨儿跟路鸣的关系更近一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杜月笙的关系,对宁泽涛下手恐怕会引起上海帮会组织的反弹。
路鸣现在也只能这样猜测,思路也只能走到这一步。
戴笠绑架宁馨儿的目的是为了清查军火案的背后真相,说白了就是想弄清楚路鸣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幸好宁馨儿没有参与到军火案里面,根本搞不清军火是运给谁的,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共-产-党军队的手中。
军火案其中的奥妙,不要说宁馨儿不知道,就是宁泽涛也是稀里糊涂。对漕帮来讲,这就是一笔生意。
“赵处长,安队长,交给你们两个一个任务,找机会多接触一下雨农手下那些人,请他们喝酒,把他们灌醉,然后尽量套他们的话,把当天的真相套出来。”路鸣说道。
“既然是戴长官的手下出现在百乐门的现场,为何是翁站长带队的呢?”赵元良还是有些不明白。
“他们是怕跟警察发生冲突,翁站长在现场就可以证明那些人的身份。”一直没说话的张子扬解释道。
“哦,我明白了。”赵元良一拍大腿道。
“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我会让手下弟兄们跟戴长官的手下先混熟,然后请他们喝酒。要说喝酒套话,我那些弟兄最在行了。”安恭根笑道。
“那就好,跟你的弟兄们说,要投其所好,喜欢看戏的就请他们看戏,喜欢嫖-娼的就请他们嫖-娼,喜欢喝酒的就请他们喝酒,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套出那天的真相就行。”路鸣说道。
“放心吧,路少爷,这事就交给我了。”安恭根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去电话局查一下,查查在确定宁小姐失踪到第一个打到第二分局的报案电话这个时段,前后延长一段时间也行,有没有百乐门打到复兴社的电话,如果有,那就查出来是谁接的,然后查出来是谁打的。”路鸣吩咐黄炎宁道。
“好的,我一会就去办。”黄炎宁说道。
“赵处长,你就多方打听吧,看看咱们站里有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我就不信他们保密得如此严格。”路鸣是想了解此事发生过程中更多的细节。
“好的,我尽力就是。”赵元良点头道。
又说了一阵闲话,三人告辞走了,张子扬没有走,他看到路鸣情绪有些不稳定,决定留下来陪着他继续喝酒。
路鸣在脑子里回想着还有什么人能帮上忙,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得找谦田英吉,了解一下日方的情况。
路鸣打电话到日本领事馆,说自己是谦田的朋友。
不长时间,谦田来接电话,路鸣在电话上什么都没问,只是约他第二天在公共租界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吃饭。
谦田也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下来。
张子扬在旁叹息一声,知道路鸣这是要有大动作了,而且可以预料的是一定会有许多人倒霉,只不过不知道是谁罢了。
张子扬并不在乎有哪些人会倒霉,他现在考虑的是,自己在这场纷争中能做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黄炎宁打来电话,告诉路鸣他以警备司令部副官的身份去电话局查了原始记录。
在宁馨儿失踪的当天,整整一天,都没人从百乐门或者百乐门附近打电话到复兴社。
路鸣听后沉默了一会,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上了电话。
然后他转向张子扬,冷笑道:“这下有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了?”张子扬不解地问道。
“有很多意思了。”路鸣冷笑道。
张子扬苦笑一下,知道再问也没用,路鸣不会说的。
“走,陪我到下面喝酒,再聊聊新的剧情。”路鸣说完,重重拍了一下张子扬的肩膀。
两人来到附近的八大碗,开始喝起酒来,一直喝到凌晨两点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