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没有跟明珠多做解释,估计讲了她也听不明白,还得继续解释为什么这么做,结果会怎么样等等。
路鸣已经竭尽全力,把能调动的关系全都调动起来了,就连青红帮的几位大佬都拜访过了。
路鸣不仅跟戴笠说了这件事情,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了翁百龄,他在查找宁馨儿的下落,而且表示“不惜一切代价”跟这股势力斗争到底。
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给翁百龄听的,用不了几分钟,他的态度就会传到戴笠耳朵里。
张子扬已经在警察局为宁馨儿失踪立案,这也就不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则社会新闻了。
漕帮公主宁馨儿离奇失踪,警察局立案侦查。
跟戴笠打过招呼之后,路鸣就不再半遮半掩了,而是直接行动起来,调用了复兴社、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分布在上海每个角落的线人。
他的指令是,只要有宁馨儿的线索,必须马上报告给警察局,确认线索有效,将予以重赏。
可是宁馨儿就像当初盛慕仪失踪那样,没有任何信息反馈。
宁馨儿肯定是被人绑架了,是谁下的手,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但是没有掌握证据,也就无法找人理论。
路鸣今天又跟戴笠通了气,也希望戴笠能尽一份力。
路鸣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即便不是戴笠干的,也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段时间戴笠和日本人秘密联络,他一定知道事情的内幕。
那他为什么装着不知道呢?只有一个可能,他参与了绑架宁馨儿,或者他就是绑架的主谋。
宁泽涛和袁明珠走后,路鸣在屋子里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宁泽涛和袁明珠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谁又知道他的心同样在滴血。
他和宁馨儿虽然不像跟盛慕仪、袁明珠、杜鹃的关系这样亲密,但是他知道宁馨儿和明珠亲如姐妹,万一宁馨儿有个三长两短,袁明珠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他也会因此背负沉重的十字架,因为这件事说到底根子还是在他身上。
路鸣分析了一下,不外乎以下几种情况。
一、如果是满铁那伙人绑架了宁馨儿,显然是小泽征五郎和于莺儿采用调虎离山之计,逼迫路鸣回到上海,再伺机报复。
二、如果是日本军方绑架了宁馨儿,目的自然是为了查清军火失窃案的真相,因为军火是经漕帮之手运送到江西,后来才落到共-产-党军队手中的。
三、最后一种可能是日本军方和戴笠合谋绑架了宁馨儿,双方各有目的,戴笠是为了完成蒋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查清路鸣在军火失窃案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这件事情路鸣跟谁也说不清楚,包括他的哥们张子扬,所以只能一个人放在心里,自己琢磨。
看来是要动用非常手段了。
路鸣猛地喝了几口威士忌,然后分别给安恭根和张子扬打电话,用很重的口气要求他们加大力度,不择手段,尽快找到宁馨儿的下落。
打完电话没多久,张子扬跑过来了,他也是怕电话遭到窃听,有些事情不好明说。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发疯了,找人这种事急不来的呀。”张子扬看着神情有些狰狞的路鸣,劝道。
“不是我发疯,而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不能在近期找到宁小姐,很有可能她就回不来了。”路鸣揪着自己的头发叫道。
“你这是什么话,当初盛大小姐和袁大小姐也失踪过,你也没这样啊,怎么这次就没有耐心了?”张子扬搞不懂路鸣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预感。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宁馨儿和盛慕仪、袁紫苑的角色、身份都不一样,关键她是被当做工具绑架的,工具用完了就会被扔掉。”路鸣说出了心里话。
当初盛慕仪和袁紫苑的失踪,完全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事先做好了各种准备,更何况她们还有盛有德这个强大的靠山。
宁馨儿不过是用来打击路鸣的一把枪,在绑架者眼中的分量没那么重。
“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就一直没说。”张子扬坐在路鸣对面,自己倒了一杯酒喝起来。
“啊,你竟然还有事瞒着我?”路鸣浑身充满着戾气,说话很难听。
“不是,我干嘛要瞒着你?宁馨儿失踪当天,警局接到报案后第二分局和第四分局都派出了警察。因为第二分局离得近,所以他们先到的现场,他们到达时发现复兴社的人已经在那里勘察了。”张子扬狐疑地说道。
“复兴社的人到过现场,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路鸣惊讶道。
路鸣回到上海后仔细研究过宁馨儿失踪的案卷,里面没有一个字记载复兴社特工参与过现场勘察。
“你当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赶到现场是最晚的,我去之后给所有在舞厅的人做了笔录,再就是问询了附近的居民。前几天我跟第二分局的人喝酒,无意中说到宁馨儿失踪案,他们告诉我,复兴社翁站长最先赶到了现场进行勘察。”张子扬说道。
“卷宗里为什么没有相关记载呢?”路鸣心里产生了新的疑问。
“大家各办各的案子,不会记录彼此在现场的人,不过我听说第二分局的人是在你们翁站长带人走了后才进入现场的。所以我一直纳闷既然复兴社去现场进行了勘察,为何没有立案?”张子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隐情,只感觉程序上出了问题。
路鸣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件事张子扬说得不对,不是复兴社为何没有立案,而是复兴社根本就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复兴社是针对中-共地下党和日本军方的特务机构,城市里的绑架、行凶、盗窃等刑事案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
“你查过没有,是谁通知了复兴社?”过了一会,路鸣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一定是有人通知的吧,你们复兴社不是有很多线人的吗?”张子扬说道。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路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的心里有些乱,一时间无法捋清思路。
“什么不对?你想说什么?”张子扬不解道
“复兴社距离百乐门比你们第二分局远很多,哪怕是同时接到报案电话,先赶到现场的也应该是第二分局的人,除非是两个报案电话相隔时间很长。”路鸣沉吟道。
“不会的,我仔细研究过笔录,发现宁小姐失踪后,百乐门的经理马上打电话给第二分局,他是第一个报案的,随后宁小姐的保镖也报案了,他的电话打到了第四分局,两个电话相隔只有一分多钟,这些都可以在电话局查到的。”张子扬说道。
“在第一个报案电话之前,如果有人打电话到复兴社,是不是也可以查出来?”路鸣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的呢,要不你问问翁百龄,他是什么时候接到报案电话的?”张子扬说道。
“要是他根本没接到报案电话呢?”路鸣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冷笑道。
“没接到报案电话?那他怎么知道百乐门出了失踪案?”张子扬没明白路鸣话中的含义,愣住了。
“也许他早就知道宁小姐会在百乐门出现,然后失踪,而且失踪的时间他都知道,于是赶着点过去了。”路鸣此刻的冷笑变成了狞笑。
“啊,你是说……”
张子扬猛然站了起来,他隐约明白路鸣话中的意思,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不能吧,他为何要这么干?如果真是他干的,也不可能瞒过你吧,你在复兴社有那么多亲信,他就不怕走漏风声吗?”
张子扬连连摇头,感觉路鸣的判断有点违背常理。
“翁百龄的爪子伸得太长了点,早晚我得给他斩断了。”路鸣咬牙切齿道。
“路鸣,你可别乱来啊,他可是复兴社上海站的站长,不能随便动的。”张子扬连忙劝慰道。
路鸣可以瞧不起翁百龄,但复兴社上海站站长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张子扬心里是明白的。
人也许不是很重要,但位子很重要。
如果路鸣真要蛮干,很可能导致两败俱伤。
更主要的是,跟翁百龄对着干,手上要有过得硬的证据,只因为人家先到了现场进行勘察,你就疑神疑鬼的,不说捕风捉影,也是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