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安恭根开着路鸣的凯迪拉克来到南京,后面跟着他的一个兄弟开着雪弗兰,他只是来送车的,还要马上返回去。
中午,路鸣请他和那个兄弟在金陵旅社的餐厅吃饭,配给路鸣的四个保镖就坐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路鸣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但他和安恭根都无意喝酒,喝酒是要看场合的,情绪也很重要。
这种时候,酒喝下去也不香。
刘绮雯和袁明珠也都陪着一起吃饭,袁明珠跟安恭根不熟悉,就是刘绮雯跟安恭根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面熟而已。
路鸣一直使用安恭根执行秘密任务,这些任务刘绮雯从没参与过,不参与的事就不打听,这是复兴社的规矩。
“情况真的很严重吗?我要知道如此,就带多带几个兄弟过来给你当保镖了。”安恭根看着不远处的四个保镖说道。
“他们不只是保镖。”刘绮雯小声道。
“哦。”安恭根明白了,就没再多说什么。
“上海的情况怎么样?”路鸣问道。
“路少爷,您也知道,我们跟大楼里的人很少有来往,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安恭根道。
安恭根负责的行动大队自从加入到复兴社以后,只服从路鸣一个人的命令,主要任务是对付日本人,这是康泽当站长时就已经定下的规矩。
翁百龄接过站长的位置后,根本指挥不动安恭根的行动大队,这也是他和路鸣针锋相对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不是问站里的情况,是问日本人最近的动向。”路鸣说道。
“基本还是老样子,军火案发生后,他们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查,没查出什么名堂,结果也是不了了之。他们怀疑内部有人泄露了军火库的情报,但始终查不到泄露的源头。”安恭根笑道。
“我想不通,他们凭什么怀疑到我的头上?”路鸣好奇地问道。
“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于莺儿咬定了这件事跟你有关,她的原话是这么讲的,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很像一个人的手段,那就是路鸣。所以满铁才把矛头对准了你。”
“哦,于莺儿,也是老对手了。”路鸣不置可否地笑道。
于莺儿是满铁行动队的队长,原来是小泽征四郎的情人兼助手。
小泽征四郎因为针对留园的行动完全失败,又被路鸣绑架了一次,最后羞愤自杀。
从那时起,于莺儿对路鸣就恨之入骨,总想对路鸣采取行动,但都被内部制止了。
但不得不承认,于莺儿是一个嗅觉特别灵敏的女人。
在“一二八”事变前夕,于莺儿和川岛芳子配合,在上海展开了一系列秘密行动,获得了很大的成功,现在她在满铁上海分社的地位有所上升。
“是否对你采取行动,满铁高层现在还在犹豫,因为一点像样的证据都没有,于莺完全是在猜测。”安恭根进一步说道。
“我倒是想跟这个于莺儿再较量较量,她盯了我好几年,小泽走了,她现在太寂寞了。”路鸣冷笑道。
“路少爷,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为上,日本人有下克上的毛病,东北那边就是典型的例子。万一于莺儿自作主张,我未必能及时得到消息。”安恭根说道。
“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他们,小泽在的时候,只有他怕我的份儿。”路鸣骄傲地点点头道。
“他们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我看着难受,要不找机会干掉他们?”安恭根看着那四个保镖小声道。
“别胡闹,坚决不行。”路鸣吓了一跳。
安恭根悻悻地收回凶恶的目光,跟路鸣执行了几次秘密行动后,他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连复兴社的特工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看还是调一些兄弟过来吧,就住在附近,万一有需要可以随时支援你,再说了,你不回上海,我们待着也没什么可干的。”安恭根说道。
“这样也行,你先回去,然后秘密进入南京,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路鸣说道。
安恭根听路鸣这么一说,也很高兴,这说明路鸣还是信任他、需要他。
人的交往首先是心的交流,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信任比任何物质都更有价值。
午后,袁明珠跟着安恭根回上海去了。
她本来还不想走,担心路鸣在南京不安全,听到安恭根要带人过来保护路鸣,终于放心了。
她在上海有自己熟悉的圈子和人,可是在南京,处处都感觉很陌生,很不习惯,路鸣上班后她倍感寂寞和孤独。
现在,她最想念的人已经变成了宁馨儿。
戴笠看着桌上的电报,陷入了沉思。
这是潜伏在共-产-党根据地的高级特工拼死发送过来的电文,里面说那个情报泄露源a,最大的可能是复兴社的高层,只是无法再缩小怀疑目标了。
戴笠在共-产-党那里查不到有关路鸣的任何蛛丝马迹,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共-产-党方面同样重视路鸣的情况,也在秘密搜集他的各种资料。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路鸣要么是共-产-党的朋友,要么是敌人。
任何一个组织不可能莫名其妙对某人产生兴趣,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诉求。
戴笠在脑子里把复兴社的高层全部过了一遍,感觉脑子里完全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
复兴社的高层或者是他的前辈,或者是他的黄埔同期生,应该说都经过了战场上血与火的洗礼,每个人都是忠诚可靠的党国战士。
要说有外人,唯一一个就是路鸣了。
可是这个a泄露的复兴社的情报太多了,许多情报其实路鸣是接触不到的,哪怕路鸣在总部工作,也无法接触到如此多的情报。
以此类推,任何一个复兴社的高层都无法接触到如此多的秘密情报,除非是邓文仪或者是贺衷寒,另外就是他了。
而他,也是当上特务处长后才有权力全面接触这些情报,以前他也只能接触到一小部分。
复兴社作为一个秘密情报机构,自然有最严格最健全的保密机制,防止情报外泄,在某种意义上比获取情报还要重要。
因为获取的情报并不一定都是真实有效的,但泄露出去的情报却都是实打实的,有的直接影响到战局的变化。
所以蒋先生下令不惜牺牲埋伏在中-共内部的谍报人员,也要查出这个“内鬼”,揪出a。
然而这么多的情报外泄,说明情况十分复杂,复兴社的高层里有共-产-党的内线,甚至不止一个人。
如果这个内线查不出来,复兴社对共-产-党来说就是不设防的情报机构。
戴笠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无法决定应该怎样做,只好去了贺衷寒的办公室,向贺衷寒请示。
贺衷寒也无法决定怎么做,或者说他是在避嫌,因为他也在这个怀疑范围之内,当然也包括戴笠。
每逢遇到这种情况,贺衷寒的做法就是给蒋先生打电话,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也是能够让蒋先生放心的做法。
跟蒋先生约定了时间,贺衷寒按时带着戴笠过去做汇报。
蒋先生看完电报,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来,嫌疑最大的还是路鸣了?”
贺衷寒忙笑道:“也不能这样说,从我开始,所有复兴社高层都有嫌疑,职位越高,嫌疑越大,当然雨农除外。”
蒋先生看了看他,冷冷道:“君山啊,你是没有嫌疑的,如果你都成了共-产-党的人,我们国民党里就没几个忠诚的人了。”
“我看,有必要成立一个专案组,对这个内线a做专案处理,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挖出来。”蒋先生对戴笠指示道。
“是,学生回去马上就办。”戴笠立即应道。
“先从路鸣查起,仔细查。”蒋先生又吩咐道。
“可是……”戴笠有些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蒋先生问道。
“没什么,按校长的要求,学生就先从他查起吧。”戴笠忙道。
他觉得有些尴尬,蒋先生这里刚刚对路鸣缓和一些,路鸣也把经费全额发放下来,回头就要他成立专案组,仔细调查路鸣。
哪怕流氓如他,都觉得有些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