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多钟,康泽突然来了。
他一进门就大声叫苦道:“路兄啊,咱们哥俩可是掉到一个井里了。”
外面站立的两个宪兵对着翻白眼,这里还是拘禁室吗?人来人往的简直快赶上菜市场了。
来的还都是大人物,没有一个是将军以下的,随便哪个人都不是他们军法处能得罪的。
最让他们吃惊的是,就连民国政府领袖两口子都来看望这位路将军了,这可是代表了政府的态度啊。
而且夫人一口一个孩子、儿的,亲密得要命,军法处这不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吗?
高处长也是哪根筋搭错了,跟这种人叫啥劲啊,害得我们一天就知道敬礼了。
各路长官来了,除了要考虑到随时为他们提供服务,还啥话都不敢说,连喝口水都得看看时机对不对。
两位宪兵不明白路鸣究竟是哪路神仙,竟能牵动如此多的大人物来探望,以前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也难怪一开始高处长对他不客气。
别看路鸣在上海大名鼎鼎,他在南京名声并不大,只是上层知道他的人比较多,中下层的人知道他的很少,因为他平时简直是太低调了。
两个宪兵翻完白眼,又对着苦笑,觉得这次他们军法处接了这个案子,不是拿到了烫手山芋,而是直接抓到烧红的铁板上了。
高处长昨天被逼得号啕大哭,一开始他们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有些理解了。
“康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路鸣带着歉意口气说道。
“这是哪里话,你是好心好意,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我都不是神仙,怎么会料到老共突然来这一手呢。”康泽摇头道。
“康长官您好。”刘绮雯见康泽进来,急忙敬礼。
这可是她的老上司,而且待她真的不错,她也因为当时没跟着康泽去江西,感到有点羞愧。
“小刘啊,跟着路长官干比跟我有出息吧,跟你说吧,你多亏没跟我去江西,那穷山恶水的,就算不打仗,也能把人熬干,你说共-产-党怎么想的,选了那么个地方扎根。”康泽笑道。
“富庶的地方他们也抢不去啊,若是他们占领了杭州,南京政府……就算拼老命也得把他们赶走的吧。”路鸣笑道。
“嗯,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在理。”康泽点点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然后笑道:“这房间里就一张床?军法处还是善解人意的嘛,你们这对金童玉女就可以合情合法地睡在一张床上了。”
“别胡说,我晚上睡的是沙发。”路鸣赶紧说道。
“明白,明白,我完全理解。不过这张沙发,有点……你能睡得着吗?”康泽哈哈笑道。
“康长官,您就会开玩笑。”刘绮雯假装不好意思地跑进里面了,这反而证实了康泽的猜测。
路鸣知道刘绮雯这是故意给康泽造成错觉,他想辩解也没用,这是越描越黑的事情,他也就不辩解了,清者自清吧。
“这里没有茶具,我就不请你喝茶了。”路鸣说道。
“有酒就行。”康泽说着抓过路鸣的酒瓶,猛喝了一大口。
他其实喝不惯威士忌,不过此时真是有酒就行了。
昨天晚上,贺衷寒用路鸣给的一千元钱,扣除买衣服的钱剩下的买了四瓶威士忌,让勤务兵给送过来了。
军法处虽然抠门,每天也是送过来一瓶酒,不过路鸣估计不是军法处付款,而是让旅社请客了。
“看样子我到了江西就守不住财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送我军火,我还以为时来运转,要发财了呢,结果都没捂热,就被共军劫走了,就连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别动队也全军覆没了。”康泽叫苦连天道。
“还有这事,别动队全都被共军消灭了?”路鸣假装震惊道。
“一个不剩,要不是我的卫兵拼命保护我突出重围,我现在已经是共-军的俘虏了。”康泽心有余悸道。
康泽当然想不到,最后他还是没能逃过当共-军俘虏的命运,当然跟他的许多同僚相比,他也是幸运的,毕竟最后保住了性命。
“老兄,你就别抱怨了,你总比我强,我现在被人拘禁着,你至少还有自由啊。”路鸣说道。
“有自由有什么用啊,我还不是天天关在屋子里写检讨材料,还得保证随叫随到,配合戴雨农他们的调查。”康泽抱怨道。
“简直太无聊了,他们也查你了啊,现在怎么样了?”路鸣惊诧道。
“我中午还遇到了雨农,他说本来该结案了,说这件事纯粹就是巧合了,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可是委座不肯撒手,坚持让他查下去,看来委座是要找个人开刀了。”康泽有些恐惧地说道。
“我说怎么把我抓来了,原来是要拿我开刀啊。”路鸣冷笑道。
“不会的,就算拿我开刀也不会拿你开刀的,你可是有美国人保着的。你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美国人急了。”康泽幸灾乐祸地说道。
“是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路鸣说道。
康泽从皮包里拿出两张报纸,一份是《申报》,一份是《中央日报》,给路鸣看。
路鸣看了看报纸,心里笑了。
两个宪兵在外面也笑了,里面这位还真能装啊,明明屁事没有,整天喝着威士忌,有女秘书陪着跳舞,中午晚上送来的餐,还那么丰盛。
这哪像是坐牢的啊?
我们在外面站着的人才像是坐牢的呢,一步都不敢乱动,就跟勤务兵差不多。
翻了翻报纸,路鸣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说那枚勋章是他的第一张保命王牌,那么美国人发话就是他的第二张保命王牌。
他早已写好了给弗兰克的电文,交给了董先生,一旦他被抓走,董先生就会把电报发给美国的弗兰克先生,让他在美国国务院运作。
然后盛慕仪紧接着就会出现在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请他们出面保住路鸣。
这两个预先留下的手段都起作用了。
“有美国人保护你,你就放心吧,对于政府来说,美国政府比天老爷还管用,毕竟天老爷太高太远,根本借不上力,美国政府可是咱们政府的唯一靠山了。政府说什么也不敢得罪美国人的。”康则苦笑道。
“按说你只是丢了防区,干嘛还让你到南京来配合调查啊?”路鸣问道。
“委座疑神疑鬼呗,他总觉得这件事里有共-产-党的人在搞鬼。”康泽小声道。
“嗯,其实不仅是他,我也觉得这件事里有太多的疑点。”路鸣说道。
“我说兄弟,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你不能这么想啊,难道还嫌事情太简单了吗。”康泽吓了一跳。
“不是,我真是这么想的。”路鸣就把他的构想对康泽说了一遍。
“日本共-产-党、朝鲜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三方面联手做的局?嗨,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啊,咱们哥俩被人利用了。”康泽听后一拍大腿说道。
“是啊,我开始就觉得是陷阱,可还是不小心跳进去了,结果还连累到你了。”路鸣一脸愧疚道。
“别这么说,咱们哥俩谁跟谁啊,谈不上连累。”康泽真诚道。
其实康泽也不是很担心,要说他是共-产-党,就连共-产-党的人都会发笑的,谁不知道他是共-产-党的死敌啊。
只要不是共-产-党,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丢掉防区虽然有责任,但是谁都能理解,他一个别动队几百个人要是能顶住共军数千人的猛烈攻击,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