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两条消息,蒋先生快要气疯了,大骂娘希匹,他把报纸撕碎了扔在地上,又踩了几脚。
“娘希匹,这些外国人居然干涉我们中国内政。他们真以为老子是好惹的吗?”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张文白先生,报纸就是他带来的。
“委座请息怒,虽说路鸣是复兴社干部,但是认真说起来,他首先是美国公民,是《华盛顿邮报》的特派记者,他被抓了,美国借这个机会给我们找点麻烦,也正常。”
“老盛给你通过电话了吧?他怎么说的?”蒋先生太了解盛有德的为人了,他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会不早不晚地打过来。
“盛公昨晚给我通的电话,他说了如果盛氏有问题,尽管查盛氏,如果路鸣有问题,尽管查路鸣,但是最后要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文白作为蒋先生和盛有德之间的联络人,也有些年头了,有些话不适宜直接跟对方讲,都是通过张文白传递。
盛有德和张文白之间以兄弟相称,两人虽是君子之交,但思想观念十分切合,意趣相仿,尤其在民族、国家等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颇为欣赏对方的理念。
“娘希匹,外国人作怪,中国人也不消停,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来逼我。”蒋先生大声嚷道。
“委座,咱们既然是让路鸣来南京配合调查,何必关着他呢,就放他在南京随便活动,他也不会跑了啊,关在那里,反而落人口实。”文白先生委婉劝道。
“我是想关他几天,杀杀他的性子,你不知道这小子看上去温文尔雅,穿着打扮像个英国绅士,其实骨子里有股无法无天的劲头,你看不出来吗?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经过磨炼也不能成大器。”蒋先生说道。
“您是好心,可是别人不这样想啊,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咱们是把路鸣秘密逮捕了,要送交军事法庭审判。”
“谣言,都是谣言。”蒋先生连连挥手道。
“是谣言,可是民间从来听不进正规的消息,就是喜欢相信谣言,人言可畏啊。既然这样,咱们还不如把路鸣放了,让他自由来回上海和南京之间,需要他配合的就让他自己来南京,这样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文白先生说道。
“不行,非关他几天不可,等到彻底查清他的问题再放也不晚。”蒋先生固执地说道。
“路鸣真的有问题吗?他身上是有些臭毛病,美国人自由散漫的劲头入了他的骨髓,不过卑职觉得他绝对不可能通共,这一点我敢保证。”文白先生郑重道。
“文白啊,你心地宽厚,心太软了,所以容易相信别人,虽然大家都说我太多疑了,可是我若是有了疑心,不弄个明白觉都睡不好的。”蒋先生说道。
文白先生苦笑,他也知道蒋先生的疑心是怎么来的,还是因为上次漕帮走私军火,结果军火全都卖给了共-产-党的事。
上次的事蒋先生本来要一查到底的,结果查到最后,查出三个重要人物,一个是张文白,一个是盛有德,还有一个是德国军事顾问团团长。
文白先生是他的亲信,也是他不忍下重手的人,盛有德和德国顾问团团长都是他用得着的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心里这个结一直没有解开。
漕帮的军火走私案发生后,蒋先生反复查看卷宗,发现这起案子里就属路鸣上蹿下跳的最欢。
这件事情背后的盛有德、张文白和德国顾问团团长,只是在陪着他玩玩,好像在哄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唯独路鸣玩得有点认真,他走得太远了。
如果按照路鸣这个玩法,走下去是很危险的,总有一天会走到反面去的。
从这个时候起,蒋先生就对路鸣有了一丝疑心。
后来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路鸣表现出色,随后又成功策划了虹口公园的爆炸事件,蒋先生大为高兴,对路鸣有重用的意思了,想要以后把他拉到自己的权力中枢里来。
按照蒋先生的想法,如果路鸣听话的话,早晚会成为张文白、贺衷寒这样的角色。
为了让路鸣知道他的意图,蒋先生大方到了极点,直接授予少将军衔,授予青天白日勋章,还给了一个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的职位。
那个时候他心里对路鸣的怀疑打消了,觉得自己的确就是太多疑了。
可是这次的军火大案让他对路鸣的疑心更重了,原来消失的那一丝疑心也不断放大,两者合并在一起,让他不能不对路鸣倍加怀疑。
“路鸣身上的疑点不都有合理解释了吗?我看过戴雨农的调查报告,里面分析得很好啊。”文白先生说道。
“发生路鸣身上的这么多事,每一桩都有合理的完美的解释,这才不对头。生活里哪有这么完美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设计出来的。”蒋先生解释道。
“委座,卑职愚鲁,实在无法理解您的意思。”文白先生苦笑道。
“文白,你总是用善意来揣测别人,也容易相信别人,当然理解不了我的意思。不过我倒希望你是对的,那是最好啊。”蒋先生叹息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门外侍卫官的声音:“汪院长,请您稍等会儿,让我们先通禀一声。”
侍卫官的声音刚落,随着几声咿咿呀呀的广东话,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了,显然来人用的力气不小。
蒋先生和张文白吃惊地望着门口,只见汪先生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蒋先生忙站起来,脸上堆着笑道:“兆铭兄,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
汪先生进来二话不说,指着蒋先生的鼻子怒道:“姓蒋的,我就问你什么意思?你为何秘密逮捕了路鸣?”
“兆铭兄,我没有逮捕路鸣,出了点事,我是让人带他到南京配合调查。”蒋先生说道。
“还说不是逮捕,那为什么把人关在旅社里软禁着?我知道原因,不就是因为我看好路鸣,请他吃了一顿饭吗?你的心眼就针孔那么大,看不得我对路鸣好一点,直接就对他下黑手了?”
汪先生大声嚷嚷道,根本不顾及蒋先生的面子,那口广东话喊叫起来也着实费劲。
“汪院长,不是您说的那样,您可能误会了。”文白先生忙劝解道。
“文白,你是个好人,所以不知道蒋先生的为人。蒋先生是怎么起家的,怎么当上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你知道吗?当初我跟随中山先生干革命时,他在哪儿呢,你知道吗?”汪先生气得满头是汗,也顾不上擦一擦。
“兆铭兄,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你说完了我再告诉你实情。”蒋先生按捺着自己,故作冷静地说道。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这是想要杀鸡给猴看,我告诉你,我汪兆铭不是猴子,路鸣也不是小鸡崽,路鸣是我看好的人,谁要是想对他下黑手,先通过我这一关。”
汪先生说完,也不等蒋先生的回应,转身一摔门就走了。
蒋先生气得两手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瓷缸子扔了出去。
随后他面色发紫,身子晃了晃,两眼一黑,竟然晕厥过去。
文白先生眼疾手快,扶住了蒋先生,然后用中指掐蒋先生的人中。
“我去找医生。”一个侍卫官说道。
“来不及了,快去我的办公室,把抽屉里那瓶白兰地拿过来。”文白先生喊道。
“可是委座不喝酒啊。”那个侍卫官糊涂了。
“还管这个,当药喝!”文白先生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