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江风迅速拂过,封定玉此刻就站在张恒坐船的船头处向前张望,此时封定玉目之所及,皆是各类船只在江上往来航行。
不过在看了一会儿江景后,封定玉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而下一刻,封定玉就猛然看向了桅杆顶端,只见此刻的帅嘉谟正极为淡定地盘踞在桅杆顶上,并且在相当用心地掐指计算着什么。
封定玉见此情形,不由对帅嘉谟喊道:“老帅,你慢点啊,要我说咱还是下来掐算吧,那桅杆上风多大啊,你要是摔着了,那岂不是倒了大霉?”
与平常沉默低调的姿态不同,此刻的帅嘉谟自信从容,在听到封定玉的呼喊后,帅嘉谟竟十分淡然地对封定玉说道:“放心吧,我马上就算好啦!”
此时,正稳坐于船头指挥整个选锋一司船队航行的张恒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张恒就笑着对封奇说道:“你瞧瞧,这帅老弟一旦投入算学之事,便极易进入忘我境界,由此可见,帅老弟以后必成大才啊!”
封奇闻言也看向帅嘉谟并说道:“帅老弟确实颇有才华,这忘我境界可不是人人皆能有的。”
在航行了约一个半时辰后,选锋一司的船队便抵达的镇江府城外的码头旁。
这镇江府城的码头虽说平日来往靠泊的船不算多,但在这倭患频仍的世道,镇江卫也派了一个百户统领兵卒在此值守,当打着南京神机营旗号的船队出现后,早已提前得了上头交代的镇江卫百户便急忙上前,仔细验了张恒的印信,随后这领兵值守于此的镇江卫百户便恭敬钦佩地对张恒说道:“张把总,咱常镇兵备道的王副使近日也在镇江府城中统兵备倭,王副使还说,若是咱们见到张把总,定要邀请张把总前去与王副使面议一番此次的剿倭方略。”
听到镇江卫百户所言,张恒便笑道:“好,本将也有些时日没见王副使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王副使请教一番剿倭之策。”
随后,在选锋一司的兵将们都下船并开始在码头旁扎营后,张恒就骑着马,带着封定玉和帅嘉谟这两个年轻的赞画师爷直奔那位于镇江府城中的常镇兵备道官署而去。
此时王崇古正在常镇兵备道官署中理事,突然有亲兵来报,说南京神机营选锋一司的张把总上门求见。
正在查看邸报的王崇古闻言立刻抬起头,并吩咐道:“快请张把总进来!”亲兵闻言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王崇古就看到张恒带着两个身着青绿色锦缎直身袍的年轻书生来到了衙门正堂内。
张恒一进正堂,便朝王崇古拱手行礼道:“王副使,末将又来了,不知王副使近况如何?”听到张恒的问候,王崇古只是发出一声长叹,并说道:“此前两个月,江南倭患稍平,可这还没消停多久,便又出现三万余倭寇袭扰浙直各地,真是教人头疼啊。”
张恒见王崇古十分忧心,他便宽慰道:“王副使且放宽心,想必王副使已接到南京守备厅公文,此次剿倭,守备厅诸公着令我选锋一司作为游兵,见机支援浙直各州府的剿倭之事,如今我选锋一司兵将已操练娴熟,一旦倭寇来袭,末将便可领兵痛击!”
王崇古闻言便说道:“这倭寇连续不断地闹了好几年,现在朝廷已开始着手调查倭寇根源,若是倭国那边的地方倭酋有豢养资助倭寇之嫌,那朝廷便要设法制约那些资助倭寇的倭酋了。”
张恒一听王崇古此言,顿时有点精神振奋之意,所以他立刻追问道:“既然如此,朝廷是否会对倭国用兵呢?”
听到张恒所言,王崇古却立刻摇头并说道:“朝廷并不想用兵倭国,主要是这倭国与我大明隔海相望相隔颇远,加之海路之上风向多变,往来十分不易,若非万不得已,朝廷中枢诸公应该不会集结官军远征倭国。”在了解王崇古的结论后,张恒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并未继续多言。
在与王崇古继续聊了几句兵将操练之事后,王崇古看着朝气非常的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兵备道官署内的一切,王崇古便问张恒道:“这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后生就是你的赞画师爷?”
张恒听后便笑道:“正是如此,他俩本是我兄弟的故交,上次我奉命领兵进京时结识了他俩,前两日,他俩在听说我要领兵出征剿倭后,便跑来自告奋勇地要充任我的赞画师爷,我见他俩颇识大体且通谋略,于是我便允许他俩暂充我此次剿倭的赞画师爷了。”
听闻此言,王崇古便笑道:“好!这两个后生着实有胆气!”说完王崇古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随后便朗声说道:“我看你们二人身上颇有文气,好似读了不少书,难不成你们二人是想要走科举一途?”
封定玉闻言当即拱手说道:“王副使果真明察秋毫,晚生和帅嘉谟都已考取了秀才功名,我们也准备参加三年后的应天府秋闱乡试。”
见自己所料不差,王崇古也微笑着说道:“如此甚好,这样吧,你们二人先尽心辅佐张把总剿倭,待到张把总剿倭得胜,领兵返回南京后,你们二人便可以到我这潜心修习举业半年,我必然专门抽出功夫亲自教导你们二人的课业!”
王崇古作为南直隶的按察副使,向封定玉和帅嘉谟这两个籍籍无名的小秀才作出此等邀请承诺,明显是相当看好张恒的前途,并且也是真心赏识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的勇气文才,方能作出此等承诺。
可当王崇古发出这一邀请承诺后,原本只抱着看看热闹心态来的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一时也震惊不已,不知该说些啥,幸好张恒当即一拍手掌,并立刻对封定玉和帅嘉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拜谢王副使啊!”
张恒话音刚落,封定玉和帅嘉谟这才如梦初醒,他二人当场向王崇古唱了个大喏,王崇古此时也笑呵呵地坐在太师椅上,受了他俩这一礼。
不久后,当张恒带着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从常镇兵备道官署中出来时,封定玉和帅嘉谟依旧不敢相信他们刚刚的遭遇是真的,张恒见状不由哈哈笑道:“你俩就别愣着啦,好好跟我打完这次剿倭之战,此后便专心来王副使这里修习半年的举业吧!”说完,张恒就带着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在亲兵簇拥下,打马驰奔回了位于镇江府城北门外的选锋一司军寨中。
在此后的几日时间里,张恒就正常带着兵将在营中操练,同时他也四处搜集着倭寇动向。
在六日之后的中午,镇江府城东面的茫茫大江上便突然出现了五艘小福船,这些小福船与正常福船相比要小上三成,不过即便是小上一些,这小福船凭借着良好的航行性能,也可以用于在江海之上往来行商,可问题是,目前的这五艘小福船上所载之人,竟无一是海商,而是汪直手下二当家毛海峰所领的七百倭寇!
此时毛海峰正在众多倭寇簇拥下眺望江面,只见江上各色货船来往不断,这时,一旁的亲信海寇见状便说道:“二当家,咱们自长江口混进来后已经憋好几日了,眼看前面不远就要到镇江府城,此处又聚集了这么多肥羊,不如咱就在这干一票吧?”
此时毛海峰瞪着鹰隼般的双眼,瞧了瞧附近江面上的众各色商船,当即吼道:“小的们!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要干活啦!都给我精神起来!”随着毛海峰的这一声呼喝,船上的海寇们全都十分嗜血地嚎叫大笑起来。不多时,镇江府城东面十五里处的圌山附近江面便沸腾了起来!许多商船就跟没头苍蝇似地四处逃遁,而毛海峰所带的五艘小福船则疯狂拦截并洗劫附近的所有商船!
此时,无为州同知齐恩正带着一众军将在丹徒镇巡检司旁的军寨中巡视庐州卫前千户所的操练情况,就在这时,突然有旗牌官跑来向齐恩禀报道:“齐同知,丹徒巡检司急报,有五艘倭寇战船正在东边十里的圌山附近江面上大肆洗劫过往商船!”
齐嵩此刻就跟在齐恩身旁,听到此间消息,齐嵩立马看向他的父亲齐恩,这时,只见无为州同知齐恩猛瞪双眼,随后沉声说道:“倭寇宵小胆敢犯境抢劫百姓,已是十恶不赦之罪!众将听令,即刻随我出征!”齐恩此言一出,众将随即齐声应和,不一会儿,齐恩就统领着庐州卫前千户所的兵将操纵十艘广船出了丹徒巡检司水寨,直奔东面十里外的圌山江面!
就在齐恩率部出征时,张恒也没闲着,因为他也接到了东面十五里外圌山江面出现倭寇战船洗劫过往商船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却并不是丹徒巡检司报给他的,因为张恒近期每日都会派两名百总率部操纵战船巡哨于镇江府城附近的江面,今日正是张元德和徐文璧二人率部当值,当毛海峰在圌山附近的江面上开始洗劫商船时,有不少商船逃到了镇江府城的码头附近的江面上,所以张恒就接到了张元德和徐文璧二人送来的军报,于是张恒立刻就集结起了选锋一司的所有兵马,在让看守码头的镇江卫百户前去通报常镇兵备副使王崇古一声后,张恒就立刻率领着选锋一司的八百兵将操纵着八艘广船自镇江卫码头出发,径直向十五里外的江面疾进!
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大江东去豪杰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