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汤辅德被嘉靖帝朱厚熜钦点值守皇城西安门后,当日下午,裕王朱载坖就得知了这一消息。
听闻此事的朱载坖当场便长舒了一口气,并且还心情开朗地微笑起来。
一旁的裕王妃李氏见状,不由好奇问道:“夫君,你平日老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怎么今日竟如此开心?”
朱载坖闻言便笑着说道:“因为啊,就在今日,二妹夫汤辅德已被父皇钦点,从下月初一开始值守皇城西安门。”
作为裕王妃,李氏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也欣喜说道:“如此看来,这真是个好事啊,众人皆知汤驸马出自选锋一司,且与你关系匪浅,现在皇上竟让汤辅德当值于仁寿宫西侧的皇城西安门,这明显是对汤辅德相当认可,也表示皇上对你愈发满意啊。”
裕王妃李氏此话说完,朱载坖却又变得严肃了些,同时他也说道:“父皇此次表露出如此态度,定然也会仔细考察我的后续反应,我得戒骄戒躁,不可骄傲忘形啊。”
正当裕王朱载坖在北京城内每日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时,张恒却正带着张元德与何肃等人在南京的江东门码头上吃着军粮。
徐文璧此刻拿着烧饼就着咸鱼和咸菜,吃得正香,一旁同样在吃烧饼的张元德看见后就惊奇道:“嘿,你小子上个月还锦衣玉食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怎么这两天从北京来南京后就啥都吃得下了呢?”
听了张元德之问,徐文璧先是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余不多的烧饼和咸菜咸鱼一口气吃完,随后一抹嘴,这才对张元德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此次要在整个浙直范围内游动剿倭,绝不是轻松差事,咱们此次的角色就跟九边督抚手下游击将军所领的游兵营差不多,一旦听闻哪里有倭寇来袭,那定要十万火急地赶过去剿倭,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是再挑食,也没那条件啊,我若是不提早适应一番,到了剿倭赶路时再吃这军粮,岂不是措手不及难以下咽?”
张元德听了不由笑道:“你小子这才领兵几个月功夫,竟变得机灵不少,不错,有悟性!”
就在张恒与兄弟们吃着烧饼军粮时,封定玉和帅嘉谟则在江东门客栈内吃着精美饭菜,待到他俩吃完了一桌饭菜后,客栈内突然来了个与封定玉年纪相仿的身着直裰的年轻后生,此人身材健壮,孔武有力,此人刚一进门便掏出了些许银两摆到客栈柜台上,并对客栈掌柜说道:“掌柜的,打今日起,你要连送三日的一日三餐到江东门码头的庐州卫战船上,就说是齐嵩叫你送来的即可。”
那掌柜见齐嵩痛快地拿出银子,当即眉开眼笑地答应道:“好嘞!客官您就瞧好了吧,咱包管让您吃得满意舒心。”
一旁的封定玉听闻此言后,当即便对帅嘉谟说道:“奇怪了,平日里江东门码头一般只会停泊南京诸卫的战船,今日怎会有庐州卫的战船到此?”
帅嘉谟听了此问就随之说道:“既然连驻扎在庐州府的庐州卫战船都来南京了,那肯定是浙直的沿海州府处处有倭寇袭扰,局势严重,方能有此情况。”
虽然封定玉和帅嘉谟只是正常谈论此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客栈柜台前的齐嵩也听见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所言,于是他便转身对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说道:“二位猜对了,本公子正是随庐州卫官军前来应天府巡江剿倭的。”
封定玉见齐嵩主动说明自己来此地的原因,顿时觉得这人蛮敞亮的,所以他就对齐嵩说道:“在下徽州府秀才封定玉,旁边是我好友,徽州府秀才帅嘉谟,不知公子贵姓?”
见封定玉自报家门,齐嵩也不含糊,当即正儿八经地说道:“在下齐嵩,家父乃是庐州府无为州同知齐恩,在下是家父次子,此次我随家父领了一千庐州卫官军前来应天府巡江备倭。”
得知齐嵩的父亲齐恩是无为州同知,封定玉便说道:“齐兄,你随令尊领兵剿倭着实可敬,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这倭寇皆是凶残异常的恶匪,不知令尊所领兵将平日操练如何?如今已有许多浙直官军在对阵倭寇时吃亏了。”
见封定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身手,齐嵩刚想辩解,可他转而又想到封定玉只是个书生,应该不懂刀兵之事,于是齐嵩就笑着对封定玉说道:“我和家父武艺身手皆可,到与倭寇交手时,我们也会身先士卒领军厮杀,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剿倭杀贼,我们也是有相当把握的。”
封定玉见齐嵩神情真诚不似作假,于是他就说道:“齐兄若是身手果真了得,那自然最好,我有两位大哥皆在南京神机营中领兵当差,一旦浙直倭患加重,他们必然要领兵出征剿倭,如今有你们这些敢战客军前来助战杀贼,想必我那两位大哥也能轻松些。”
听闻封定玉此言,齐嵩不由心生好奇,只见他当即问道:“封兄,你有两个大哥在南京神机营中领兵?不知这两位大哥是哪位?此次我部出征剿倭,正想广交豪杰互相照应,若能与封兄的两位大哥见面共商剿倭良策,那便最好了。”
齐嵩话音刚落,一旁的帅嘉谟当即就脱口而出地说道:“张大哥和封大哥是在神机营选锋一司中领兵。”听到“选锋一司”的名号,齐嵩当场就惊了。
只见齐嵩急忙说道:“此话当真?那神机营选锋一司的官军剿倭杀贼连战连胜,远非寻常官军可比,既然今日我能与封兄相识,不知封兄可否帮我引荐一番?”
封定玉闻言也没犹豫,当即爽快说道:“这自然没问题,齐兄随我来,最近我那两位哥哥正好领军在这江东门码头上操练兵将。”
随后他们三人便来到了江东门码头上,此时选锋一司的兵将正在码头上忙碌地操练着战阵攻防之法,当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带着齐嵩来到辕门面前后,便有当值兵将横枪一拦,并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封定玉闻言立刻说道:“我是封定玉,还请帮我跟封奇百总说一声,就说我带了一位无为州的备倭将领求见。”说完,一旁的齐嵩便递上了自己的庐州卫领兵印信。
领兵当值于此的队总在验过印信后也没多问,只是让封定玉等人稍待,随后便进了辕门,通禀消息去了。
此时封奇正与张恒商议鸟铳打放之事,突然有一名队总来到封奇身旁并对封奇说道:“封百总,辕门处来了三位公子,为首的那位公子说他名叫封定玉,封公子说他带了一位无为州的备倭军将求见。”
听说有无为州的备倭军将来访,封奇有点意外,所以他就对张恒说道:“你还别说,咱现在确实有些名声了啊。”
张恒此时则说道:“哎呀,剿倭杀贼本就是我等分内职责,咱可不能自大,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封定玉带来的是带哪位无为州的军将吧。”
封定玉正在辕门处等候消息,不料没过一会儿,封定玉便看见张恒和封奇二人竟在亲兵簇拥下亲自过来了。
封定玉见状便不好意思地对封奇说道:“二位哥哥近日定是忙着操练兵将,老弟我赶过去看你们便是,何必劳驾二位哥哥亲至。”
封奇闻言便笑着对封定玉说道:“你小子别会错意啊,我和张恒是来见无为州的备倭军将的。”
一旁的齐嵩闻言急忙对张恒和封奇说道:“在下是无为州同知齐恩次子齐嵩,此次我是随家父统领庐州卫官军前来南京备倭的,正好今日我去客栈订些吃食,遇见了封兄和帅兄,后来经封兄提起两位哥哥在选锋一司领兵剿倭,我这才冒昧叨扰,想向两位大哥请教点剿倭要诀。”
张恒一见齐嵩,便看出此人对剿倭之事极为上心,对于这等有心剿倭之将,张恒自然也有意帮上一把,于是张恒便笑着说道:“正好我们最近也想着与各路豪杰多多探讨剿倭之事,小兄弟请随我来。”
随后,张恒和封奇就带着齐嵩等人来到了选锋一司的战船面前,此时选锋一司的兵将们一半在岸上练习陆战阵法,一半在船上操练水战放炮之法,在这虎虎生威的热闹场面中,齐嵩看得真切,他发现选锋一司的兵将皆是武艺娴熟之人,不论在陆上结阵而战还是在船上列阵放炮打铳,个个都严整有序毫无错乱。见到这番情景,齐嵩心中顿时了然,难怪这选锋一司剿倭连战连捷,有这等精锐兵将在,也是应有之义。
这时,张恒又对齐嵩说道:“此次浙直倭患颇重,我们选锋一司已被守备厅诸公指派为游兵,随时支援浙直各州府的剿倭之事,齐老弟若是出征剿倭遇到困难,也可差人送信与我,我部定然尽力支援没有二话。”
齐嵩听后自然知道张恒此话的分量,所以齐嵩也向张恒郑重行礼道:“小弟明白,小弟定然尽力剿倭杀贼,为两位大哥多分担些剿倭重担。”
当日下午回到营地后,齐嵩就来到他父亲齐恩的帅帐内,向齐恩详细分说了一番选锋一司的精锐之处,齐恩知道他这次子齐嵩有勇有谋,绝不是轻易夸赞其他官军之人,所以齐恩便对齐嵩说道:“如此看来,选锋一司剿倭连胜也是有原因的,此次我等出征剿倭,也得注意多与选锋一司的张把总保持联系。”
再次见识了选锋一司精锐兵将的封定玉当晚在回到客栈后,只是草草吃了几口饭菜便没心思继续吃了,随后封定玉就走到客栈窗前,看着窗外南京街市中繁星点点般的万家灯火。
就在这时,帅嘉谟也撂下筷子,并对封定玉说道:“我若是没猜错,你应该是想随张大哥和封大哥一同出征剿倭?”
封定玉此时闻言只是点点头,并说道:“我确实想随张大哥和封大哥出征剿倭,但我怕我姐和姐夫不同意,再说了,你木讷斯文,我也不好带你一起去兵凶战危之地啊。”
这时,帅嘉谟便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敢不敢去,你自己看着办啊,我此次还真要去,后日一早张大哥和封大哥便要领兵出发了,我明日一早便去张大哥处毛遂自荐,去当张大哥的赞画师爷。”封定玉见帅嘉谟如此决定,当即也笑道:“嘿嘿,既然你去,那我便不怕拖累你啦,明早咱俩同去,再做一回张大哥的赞画师爷,也算是为剿倭尽点绵薄之力啦。”
次日一早,刚刚领兵来到江东门码头操练的张恒和封奇便见到了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在听了他俩来意后,张恒便爽快接纳了封定玉和帅嘉谟这两个赞画师爷。
一夜无事,天明后不久,便是四月初九的辰时初刻了,一声号炮响过,张恒便与众将领兵出营,来到了江东门码头处登船启航,直奔镇江府而去。
就在选锋一司船队启航的半个时辰后,无为州同知齐恩也带领着一千名庐州卫官军操纵战船出发,往镇江府的丹徒镇巡检司行去。
正是:秤有轻重人心量,年轻豪杰侠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