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玉和最近想了个酿酒的新方,这几年的春玉雪后劲颇大,她都有些吃不消,遂改用秋日落花和山上陈雪来酿,秋花素淡,陈雪甘冷,应该会好一些,不过这名字是不是应该改成“秋玉雪呢?”玉和也不想费心起名,左右都是自己喝的,改来改去都一样。另选了片地方,将酒坛埋下去,又挖出几坛春玉雪才回去。
夜里月色清朗,层云尽散。玉和拎着坛酒,寻了个开阔的廊下坐着,元慎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每天早上过来问安,一整日都不见人影,不管他了,揭开封泥,这酒后劲太大,不敢拿着酒坛喝,玉和拿了只小盏倒了一盏酒慢慢品,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晚夜渐浓,林花淡淡,凉风冷冷,很是畅快,她喝完一盏再倒一盏,脸颊有些微热,觉得这月夜美景着实醉人,翻出玉笛吹了一曲《琐窗寒》:离烟恨水,梦杳南天秋晚……
觉得太过凄婉,停下来喝了半盏酒,换了首曲子《玉楼春》: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着南枝开遍未……
吹着吹着,竟想不起后半段了,又倒了一盏喝下才记起来,接着吹到: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一曲既罢,夜色已深,脚下软绵绵地,灵台也是一片混沌,看来自己又喝多了,不管了,靠在廊下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有人唤了声:“师父。”又叹息:“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语气间很是无耐,未几,被一双温热的臂弯抱起回了房内,路上冷风一吹,玉和倒是清醒了几分,睁开眼,只见一个男子抱着她放到了榻上,如水月光照到他脸上,玉和看清这人长眉入鬓,凤眼含情,真是一副好相貌,她一时看痴了,揪住他的衣襟,舍不得撒手,喃喃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间竟有如此美人!”说罢伸手捏了一把,果然是肌肤柔滑,也不管他眼里的诧异,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第二天,玉和睡到晌午才醒,醒来时手脚发软,灵台还是有些昏沉,唉,昨夜喝了太多酒,竟然做了个春梦,还记得在梦里,她调戏了个长得极好的男子,一觉醒来颇有些意犹未尽,只是实在想不起来男子的相貌了,暗暗唾弃自己,活了几百年,一把年纪,真是不应该啊!
晃荡到了辛夷堂,里面空无一人,随手拿了本经卷来读,酒劲还没过,才读了半页就打起瞌睡来,紫竹门咯吱一声开了,玉和眯了眯眼,见元慎走了进来,他大概没想到玉和会在此,神色有些不自然。
玉和却是吓了一跳,原因无他,长眉入鬓,凤眼含情,元慎同她梦中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天哪,这可是她的弟子,她怎么能生出如此污秽的心思,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也不想再读什么经卷,更怕看见元慎那张脸,不敢抬头,强自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元慎更是窘迫,昨晚的事他真是意料不到,也知道师父喝醉了哪里还认得他,可他依然觉得尴尬,又见师父似乎宿醉未醒,头也不抬懒洋洋打了声招呼,心想师父必定是记不得的,如此一想倒是轻松许多,也同玉和打了个招呼。
玉和到底坐不住,翻了两页就走了,她心中又是羞耻又是懊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山上到底人太少了,每日里见到的都是元慎那张脸,须得下山走走才行。闲逛了一个下午,路上遇到好多弟子,虽然长得不如元慎,但也有几个俊秀的,玉和心里总算舒服一些了。
回程遇到云晓峰,他有几句经意不懂恰好想向玉和请教,玉和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十师兄辇云昨日已经回来了。是了,十师兄带着弟子下山炼剑如今已有两年,佩剑炼成也该回山,玉和此时倒是想起来元慎如今也还未下山炼剑,当年是自己目盲的缘故,如今可以提上日程了。
回到清云峰,元慎还在辛夷堂,玉和进去,见他读的正是那本《五行易术》,开口道:“阿慎,前些年,我不能带你下山炼剑,如今我已经好了,想找个日子带你下山,你看如何?”
元慎合上经卷,道:“但凭师父安排。”
玉和点头,和他商量起了下山的计划,下山炼剑,须得弟子用佩剑斩杀一个妖孽,弟子们的佩剑未开锋,此事很有难度,而且这妖孽得是作恶的,若是品性端正的妖修,则不得斩杀。
元慎听了,问:“妖修还有品性端正的?”
玉和道:“自然,妖修也能吸取天地灵气为己所用,这一类妖修并未损害他人利益,更未残害无辜,修仙者不可以斩杀。不过这是一部分人的看法,另外的人,十分讨厌妖孽,势必要将其诛杀殆尽。”又道:“在我看来,妖修成仙比人成仙难上数倍,它们化成人身之时要遭遇雷劫,修炼也难上许多,极少能成功,所以常常走了歪路,若有坚定不移者,往往要经历诸多磨难,就算运气好,功德圆满,有了飞升的机会,还要遭受三重天雷,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所以,我很同情它们。”她在妖界那百年,听说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元慎听了,道:“看来妖修想成仙真是太过艰难了。”修仙界这几百年来没有一人得道,难以想象妖修是何其艰难。
玉和点头,道:“昆仑为大道之源,海纳百川,对于妖修应当存有怜悯之心。”这也是师父玄清老祖愿意接纳自己的原因,他对于妖族一直保存一丝怜悯之心。
师徒二人商议妥当,又收拾了些行礼,其实也没有什么,玉和翻了几本书放进乾坤袋里,顺便多挖了两坛春玉雪,怕再犯错,分成了小壶来装。又同掌门师兄说了此事,风荀子自然是赞成的,炼剑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由师父带领,全凭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