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燃追出去时正巧看到淰曦一头栽倒在地,脚边一块小石头,被绊倒了。
他早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爬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轻轻拍打身上的灰尘,又继续朝前走。
并没看到朝他跑过来追逐打闹的孩童,孩童一头撞到他腿上,他身子不稳,又往后倒去,这下后脑勺也遭殃了。
一前一后两个大包,完美对称。
钟燃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伸出双手,接了个空。
“你要把自己摔死才罢休吗?”钟燃无奈地说,一只手将他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又弯腰帮他拍打灰尘整理衣衫。
淰曦双手合十正要开口被钟燃不耐烦地打断,“好了,别念了,听的我头疼,你眼神不好想去哪里?”
“阿弥陀佛,我也不知道,走哪儿算哪儿吧。”淰曦朝她鞠躬表示感谢,转身就要走。
钟燃一把拉住他衣袖,扯着他走到僻静无人之处,抱胸看着他,这张谪仙脸真是百看不厌,高度近视眼睛还这么清澈明亮。
良久,才开口说。
“你是我的人了,哪儿也不能去,跟我回府。”对他,钟燃的感情有点复杂。
小时候被送进福禄寺听教,日子无趣,见他长的好看又木讷,逗弄起来挺有意思,也动过心思,但最后不了了之了。
甚至五年前得知她不是老皇女亲生女儿的消息是他捅出来的,她也没怨过他,回来后不惜一切地利用他让他落到这般地步,她心里也没有丝毫波澜。
然而,在地牢看到奄奄一息的他时,她心里是有点难过的,直到此时此刻,他明明眼神不好随时都能将自己摔死,也坚决远离她的将军府,让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怎么说呢,她睡过的,就只能让她睡,跑了就便宜别人了。
见他不说话,钟燃握住他的手,放软声音说,“师父,事已至此,前尘旧事我们不要再计较了,五年前因你的一句话我被母皇追杀,丢掉了地位和爱人,现在我也让你丢掉了地位和家人,就算扯平了。我心里是喜欢你的,你留下,我会好好待你。”
她这话是出自肺腑,没有诱哄欺骗,这样清贵出尘的人儿不收进后院太可惜了。
那晚二人的缠绵又浮现脑海,看起来冷欲的他也能那般疯狂无度,在她耳边一遍遍唤小淼儿的模样每想一次都令她身子发酥。
她无数次回味那一晚。
“多谢殿下抬爱,今日的种种都是命中注定,我不怨任何人,殿下不必介怀,我心系天下百姓,无缘殿下的将军府。”说完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要走。
钟燃长叹一声,却赶紧跟了过去,因为若放他就这么走,他会把自己摔残。
“行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找死的,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僻静之所,不耽误你诵经念佛庇护苍生。”
淰曦脚步未停,清澈无焦的眸望着前方,似在考虑,没说话。
钟燃二话不说将他扛到肩头,轻功飞起,落在一个山头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将他放下,环顾四周。
“这个山里的环境还不错,没有大型野兽很安全,还有一条小河方便用水,离我家也不远,就这里吧,我给你搭个小木屋,你就在这里诵经念佛吧。”
也不等淰曦答应就自顾忙起来了。
空间里有现成的小木屋,是当初她在云城住的那个小木屋,小木屋生活用品齐全只需要打个地基就行了。
不出两个时辰小木屋就搭建好了,她拉着淰曦的手走进去,在几个房间走一遍,告诉他厨房用具和抽水马桶如何使用,才想起来吃水不方便,毕竟河水不干净,不能直接饮用。
钟燃找了竹子从山上引了水,用一个大缸接着,这样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山泉水了。
做完一切,确定无任何遗漏不妥,钟燃拍拍手说,“可以了,淰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淰曦从小木屋出来怀里抱着一摞经书,惊讶地问,“你把这个也带来了?”他瞪大眼,张着嘴,配着蹭亮的圆脑袋,是难得的呆萌。
钟燃笑说,“嗯,福禄寺后院你小楼的经书我都搬来了,你不是喜欢看么,让你看个够。”
很久,淰曦才说,“有劳殿下了。”他垂下头,抱紧了怀里的经书,心中感激。
母亲蔺廷有意造神,自他有记忆开始,每天都与经书做伴,在母亲与父亲的耳濡目染下他觉得诵经念佛就与吃饭喝水一般平常,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的呢?
两岁的时候他就与父亲分床睡了,每天晚上吃过饭,小小的他就会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经书被下人送到房间休息。
他孤单害怕,不想一个人睡,但又不敢说,母亲总笑着对他说小曦儿最乖巧最勇敢了。
母亲都说他乖巧勇敢了他怎么能说害怕一个人睡觉呢?母亲会不高兴的。
因此,直到六岁他还是怕的做噩梦,一天夜里,他再次被噩梦惊醒,光着小脚从房间跑出来,还不忘抱了一本经书装胆。
夜很静,天空挂着几粒星子,月亮只有朦胧的一团,守门的下人靠墙打着盹。
他在经过母亲的书房时,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声,心中欢喜不已,父亲居然还没睡,等下可不可以陪父亲睡呢。
透过门缝往里看,就看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女子。
父亲说,曦儿很刻苦,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等他再大一些你就可以跟女皇提让他入住福禄寺的事了,以后一定能成为你官场上的助力。
陌生女子说,那是自然,我们的孩儿不会差,无论如何我也会将他送到国师的位置。
……
母亲的造神计划很成功,八岁时他就住进了福禄寺,开坛讲座,操持皇宫各种大型典礼,十岁成了龙元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师大人。
受千人膜拜万人敬仰。
同时他也知道了那晚看到的陌生女子是龙元文官之首太傅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