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在一场秋雨中缓缓褪去,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院落树木间,南卿伏在窗棂上,静静听着这细碎的声音。
她侧过头望着书案之人执笔认真的模样,她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他,纵使与他相识十多年,她觉着依然不能看清他的全貌。
她扪心自问,他待自己好吗?
是好的,确切来说,这两年是好的。
但那些伤害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她挣扎着闪了闪眉心,这些事她以前从不会去想,时安和泽宸将她的心填的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位置去装下其他人和事。
她亦不愿去想,觉得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望着他微带恹色的修长眉眼,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岁月静好之感。
她喃喃低语:“能一直这样也挺好......”
可她一想到每次赵书才来替他诊完脉,脸上神色都异常凝重,她问过关于他的病情,但他们都默契的避重就轻,次数多了,便知他有意瞒着。
她浅声叹息,将目光缓缓投向窗外,见嘉荣一个人站在廊檐下,伸手去接雨滴。
她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不禁又想到了那位爱香的女子,眉眼间染上一丝悲凉。待她再次抬眸时,见时安双手环臂站在他身后,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他。
嘉荣转过身,眸子里微带点含义不明的神色,见他二人对峙着,南卿勾唇轻笑出声。
笑声吸引了书案之人,他搁下长笔,起身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轻拧起眉峰,沉声问:“这时安总是去找嘉荣,你也不管管?”
她闻声坐了起来,笑盈盈的拿眼凝着他,轻声说:“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我去管什么?”
他将她圈在怀里,见她笑意舒然,他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低笑一声:“说的也是。”
他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手指,将头垂在她耳边,缓缓道:“你就打算让他一直在这里住着?你不是说要好好管教他吗?”
她唇角勾了一抹苦笑,声音微低:“他失去了母妃,这种痛已经足够他记一辈子了,还要怎么管教?让他住在这吧!这里住着皇上,也住着储君,让他看看他曾经想去的那个位置的人,每天都在做什么。”
他薄唇轻轻抿着,环住她的手紧了紧,眉眼间多出几分柔情缱绻,语气中也染上一缕眷恋。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她抬眸仰视着他,目光定在他的下颌上,长睫轻轻闪了闪,柔声问:“怎样?”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醇的声音灌入她的耳中:“这样。”
见她垂下眸子,耳根微微泛红,不由轻佻的扬了扬唇。
他抬眸望向廊桥,低声笑道:“瞧!找你的人又来了。罢了!这次,朕给你们腾位置。”
他拦腰将她扶起,正欲起身,她侧过头看向他,轻声问:“皇上去哪儿?”
他幽幽瞥向芸窗外,语气中带点孤清:“朕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这护城河上的风景。”
她眉间浮了一丝担忧,看了一眼窗外,柔声说:“外面风大……”
他起身,朗声说:“无碍!”
她也跟着起身,走到榻边取了件披风为他罩上。
她嘱咐:“若是觉着身子不适,记得回来……”
他握着她的手,淡笑着点点头。
顾妃和兰妃进殿朝他福身:“参见皇上。”
他淡声说:“免礼。”阔步出了殿内。
芸儿进来为她们奉了茶。
顾妃和兰妃相视一眼,缓缓坐到软椅上,顾妃皱着眉望着南卿开口。
“你身子可好些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莞尔一笑,温声道:“有劳二位姐姐挂念,已经好多了。”
顾妃长舒一口气,语气沉沉道:“好了就好,之前来一直说你病着,这婉妃又......”
她见南卿缓缓垂下眸子,就没再说下去,将余下的话化成一声叹息。
兰妃抬眸望向芸窗外的嘉荣,微微皱了皱眉,嗓音微沉:“嘉荣......”
南卿垂着眸子,掩着眼底的情绪,低声说:“我答应了宋姐姐会保下他,这么多年的姐妹,我自然回护他平安。”
顾妃垂着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水花,轻声说:“我是没曾想她......会这么傻。”
南卿轻轻颔首,低声说:“是啊......她真傻......可她也有她的傲骨不是?”
兰妃漠然的笑了笑,淡声说:“在这宫里呆久了,对于阴谋,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她倒是走的坦然。”
顾妃轻轻颔首,淡笑着说:“兰妃姐姐倒是通透,反倒是我......有些执着。”
南卿牵了牵唇:“顾姐姐哪里话?姐姐是性情中人。”
兰妃低声喃喃:“还好那丫头出去了。”
南卿轻抬眉眼,柔声问:“康静最近如何?算算日子也快临产了。”
她垂着眸子笑道:“嗯,快了,她上次说想来瞧瞧你,如今行动有些不便,估计得等孩子生了。”
“她这份心意我领了,我们都是当娘的人,自然都知道怀着身孕时的辛苦。”
顾妃执起茶盏,缓缓饮了口茶,慢慢说:“对了,我跟兰妃过来时,路过锦绣宫,我们去瞧了眼端妃,她看上去不大好,我瞧着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兰妃沉沉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吗?那脸色跟纸似的,看着九公主哭的跟小泪人似的,都是当娘的,见不得那场面。”
南卿半垂着眸子,思索片刻,沉声说:“我抽个时间也去瞧瞧吧,只是......她最想见的......未必是我。”
兰妃摇摇头说:“她想见之人也未必想见她,她心之所向之事,在这宫里最是难求。”
顾妃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低声说:“兰妃姐姐说的是。”
南卿想到端妃,神思有些漾远,将目光幽幽瞥向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