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就像一个孩子般将头埋在白姬肩窝里,微微颤抖的身体令她意识到,再强大的人亦有脆弱的一面,他会跌倒,会迷茫,会有一蹶不振的时刻。只因为是独自一人,所以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迷茫时便自己寻找出路,将伤痕,痛楚统统藏在心里,强自撑着,不让别人看见。
这样的百里,让她怎不心疼?
白姬伸出手,轻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如同安抚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般,不断地重复道:“没事了,没事了,现在不都来得及吗?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一切都没错过,就像你说得那般,只是迟了点罢了。”
百里没有抬头,亦没有讲话,只是缓缓收紧揽住她腰的双臂,力气之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般。
现在的他太狼狈了,绝对不能让她看见。
白姬的手在他后背轻抚着,指尖那让人舒心的热度却愈发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颤栗和不安,他亟需些热切的,疯狂的,更为紧密的举动来证明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证明她永不会离开。
他抓住白姬的手放到唇边,目光虔诚地轻吻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来。他的舌尖轻柔而有力度,从她的指尖向上,再到手背,更有往手臂延伸的趋势。
白姬脸色通红,不明白方才还处于情绪低落状态的某人怎么忽然来了精神。她急于抽手,却被他一下握住。百里舔吻的动作稍停,抬眸睨了她一眼,凤眸轻扬,眸光流转,唇畔间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她心口怦怦直跳。
“你、你……”
这可是在三生石的幻境当中啊!
他唇角一勾,笑得妖冶魅惑:“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语落,手上动作愈加大胆豪放起来,白姬被他弄得浑身发软,脸上羞涩的红潮有往全身扩散的迹象。
百里的唇划过她幼嫩的肌肤带来阵阵别样的颤栗,可他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点到即止的接触,于是舌牙并用,叫白姬好是一番折磨。今天的他眉宇间透着一股几乎疯狂的劲头,每当白姬想要从他身边逃离时,他的眼里便如积蓄风暴般满是乖戾,伸手一捞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可惩罚的动作却极为缠绵而轻柔,好像她是他掌心的珍宝,一碰就碎般。
事后,她近乎瘫软地倒在他怀中,懊悔至极:这个人……当真一点可怜他的念头也不该有啊!
扭头拒绝了百里讨好的献吻,她抱着肩膀冷冷道:“把我的衣服捡起来!”
百里含笑应了,拾起她贴身的小衣,细细帮她穿好,又捡起散落在地的襦裙,却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他抬眸,目光促狭:“不需要我替你效劳么?”
白姬面无表情地摇头:“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哦?”百里两手抱臂,心情似乎变得极好:“你确定,自己站得稳?”
白姬耳根一红,随即扔了个冷眼过去:“不用你管!”摇摇晃晃地套上裙子,没走几步,踩上系带哐当摔了下去,幸好百里有所准备,一把将她捞回怀里。
“看吧?”他笑得满脸恶意:“没有我还是不行吧?腰哪里酸,我替你揉揉?”
白姬:“……”这个人真是讨厌死了!
百里还想逗弄她几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步伐声,他翻身跃出窗外,对白姬说:“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将随着当年的走向来,你什么也不用做,顺水推舟即可。”
白姬点了点头,起身开门,看见阿芝站在廊下,微笑着露出一排米粒般的白牙。
“阿芝?”她心中微涩,想起在禁地所受到的一系列折磨,心中疑云生起:阿浔没有伤害阿芝,那么她究竟是被谁所害呢?!
此时的阿芝与寻常并无二致,她是听闻了阿浔被龙宫太子选中为妃的好消息特意前来恭喜的。
阿芝道:“阿浔我是来恭喜你的!能被龙太子选中为妃,入主水晶宫,真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啊!哈哈,方才我在路上遇见阿露,你是没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啊,啧啧,跟抹了锅灰似的!谁让她平素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的样子,活该落选!”
白姬眸光微凝:阿露……
阿芝好奇道:“哎,你皱着眉头作甚?不开心呢?”
白姬回过神,莞尔一笑:“哪里,我挺开心的。”
话虽如此,她却明显感到自己情绪一落千丈,好像从骨子里头抗拒这件婚事般,这大抵是当时阿浔内心真正的想法吧?!
阿芝离开时带给了白姬一个重要的消息:龙宫请人择了良日,下月初九,会派人来接她去水晶宫。白姬掐指一算,距离入宫之时竟不到半个月,难怪——难怪阿浔会那样急着私逃?原来是时不待人……
阿芝走后,白姬临窗与百里对视,终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一个彼此都不想提及的问题。
“当时,你是不是和我约好了要一同离开?”
百里敛眸,眉心蹙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不错。”
“你没有如约前来,是遇见什么事了吧?”
“恩。”百里点头,低沉的声线无形罩上森冷的气息:“我半途遭人埋伏,险些丧了命。”
当日,百里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镜湖,不料却在半途遇到一伙人埋伏,背后主使不惜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他拿住,又极了解他的功法路数,招招都冲着他命门而来,百里素日都待在归墟,外头仇家不少,如此了解他弱点的人却不多,因而谋划此局之人只有可能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白姬沉吟道:“你怀疑是司南离?”
百里答:“不是怀疑,是确定。但我始终不知他是如何来隐匿自己的,我与他面对面交手居然也未能辨认出他的身份……”
“仔细想来,时间也有些蹊跷。”白姬思忖道:“难不成司南离早就知道我们的事,遂刻意设下埋伏等你来自投罗网?”
“的确,司南离一年内待在归墟的时间并不长,按理说,我和你见面的事他不可能知晓,可是时间偏偏这么巧……我怀疑,他背后不止一人。”
思及此,白姬眉心忽然一跳,抓住他的手道:“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还记得当时与我立下婚约的那龙宫太子吧?”
百里微一沉吟:“我记得,是叫敖恒?”
“不错!这敖恒便是先前胁迫我至泰山并讨伐水君之人,他的真实身份我也是刚刚知晓。”白姬朝百里比划道:“你估摸一下他现在应该多少岁了?”
“龙族千岁化形,他既是到了娶亲的年龄,至少不会小于五千岁。”
白姬抚掌:“可是我遇见敖恒之时,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年龄不大反退,我起先是以为他是练了什么邪功导致修为倒退,后来越想越觉得整件事不可能如此简单……”
“何以见得?”
“就在前日我在屏风里迷了路,不当心走入太阿的冥想之中,你猜我瞧见了什么?”她看向百里的目光闪闪发亮,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般。
百里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淡笑道:“瞧见什么?”
“他有一个孪生兄弟!”
百里脸上的笑倏然不见了,他将白姬抓进怀里,扫视一番四周后才低声道:“你确定?”
“我确定。”明知此时身在幻境之中,然白姬仍有种隔墙有耳的危机感,对于接下来要讲的话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她压低声音对百里道:“巧了,敖恒告诉我他也有个同胞兄弟……”
她将麒麟族的双生预言以及在太阿冥想中所看到的场景统统告诉了百里。最后小心翼翼地总结道:“你看,太阿的孪生兄弟和敖恒,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百里眉头紧锁,半天未有给她任何回应。白姬倒也不急,她知道这时亟需一些时间来消化和理清这所有的事。只是有一点令她感到庆幸,他们手上掌握的线索越多,拼凑起来的地图也就越清晰。
如果说敖恒的真实身份是太阿的孪生兄弟,那他所犯下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了,如他所说幼年遭受不公平待遇,长大后心怀怨愤报复也未尝不是可能,唯一让人深究的便是他的身份以及年龄……
这时,百里悠悠开口:“你知道魔君么?”
白姬点头:“知道是知道……”她忽然睁大双眼:“该不会!?”
“正如你所想,魔君和太阿明着是敌对的身份,私底下却是一对孪生兄弟。当年天界考虑到将此事宣扬出去会动摇军心,因而由天帝出面亲自将这个秘密压了下去,即便是太阿身边,亦没有几个人知晓。”
白姬看着百里:“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了,百里他身上同时拥有太阿和魔君的力量,难免会继承一些记忆之类的。
百里颔首,似是默认了她心中所想。
“如果敖恒就是魔君,那他当年极有可能没死。”
“可是他的力量都被你吸收了啊?就连——”白姬目光落在百里的左手:“就连他常用的那骨杖不也到了你手中?他若当真没死,岂会等上那么久才卷土重来?”
“你的猜想没有错,当日魔君本体早已与太阿同归于尽灰飞烟灭,只留下些许神念遗留人间。”百里顿了顿,抬眸看着白姬:“便是连剩余的力量也让我吸收了去,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有人帮他!”
“不错,有人收集了他残存的神念,并不断以灵投食,使得他获得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