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钦杰并不知道,给他制造了巨大麻烦的巫涂,此刻也正陷入在更大的麻烦当中。
一直持续向着天空升去的龙缸山体,此刻竟然已经停了下来。
在巫涂的设计中,元汐与诸龙之间的相互攻击会把阵法激活,随即大阵的禁制启动。
分处于大安洞和映月洞的两拨儿龙族都被困在禁制中,然后阵法产生巨大的吸力。
不愿意被吸入阵中的双方都开始与这股力量进行拉扯,由此产生巨大的力量使阵法真正启动。
诸多龙族就会像拉磨的驴一样,带动阵法运转,不停地研磨阵中法宝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继而推动整个山体加速升空,直至达到他所需要的那个速度。
在他的推演中,位于映月洞的诸龙是无法摆脱阵法吸引的。
十六条龙的数量刚刚好,加起来堪堪与元汐的力量相抵,但每一条龙都不具备单独逃生的能力。
而在另一边的元汐,如果她愿意,女龙神确实具有撕破阵法禁制逃脱的本领。
但此前宜昌城外面对天劫时元汐已经逃过一次,以巫涂对她的理解,这一次她必然不会再逃。
而元汐这一次确实也没有逃,除了与阵法的力量相抗拒,她一共出了两次手。
第一次是以混沌对规则,把一次致命的攻击藏匿在了未知处。
第二次则是以她最擅长的规则主动出手。
以元汐对天地元气的感悟,没用多久就明白了巫涂的用意。
她先是动容于巫涂的苦心积虑和宏大布置,继而对巫涂想要前往的那个世界产生了一丝好奇。
但这一点点惊讶与好奇很快就被她从意念里驱离。
作为女龙神,她需要的是他人的臣服和自己的胜利,而她作为长江之主,也有这样的底气。
“头顶龙缸之中,是长江水;山体密布的洞穴缝隙之中,也是长江水;就连龙缸一旁石芦河,份属长江支流,流淌的自然是还是长江水。”
元汐嘴角浮现一丝难得的微笑,朗声道——
“水有七德,其最大者为甘居下地,江水岂可上天?”
她说这话声音并不怎么洪亮,但却无阻无碍的远远传播开去。
所有人听了,心中都生出了共鸣——
“是啊,江水怎么可以上天呢?”
巫涂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禁连连苦笑,心说你当初在宜昌城外就把江水翻上天来着,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能上天了呢?合着规矩是你定的!
然而苦笑归苦笑,他此刻却拿元汐没有任何办法。
女龙神已经把长江驯服了九成以上,这条江几乎就是她的一宗超大法宝。
她一句江水不能上天,整个长江顿时联成了一体,如飘带般缀挂在了龙缸山体之下。
龙缸每升高一分,向下的拉力便更大一分。
而龙缸中已经灌注的江水,也赫然比此前重了数十倍。
若非巫涂的法阵护持之力强横,又有月光贯地为中轴。这一拉一压之间,漂浮在空中的山体顿时就会四分五裂。
然而虽是如此,龙缸上升的势头却是陡然减速,最终竟戛然停在了半空中。
龙缸这一停,巨大的惯性顿时将缸体撕裂了一个大缺口。
虽然这缺口并不很深,但其中摇曳着的龙缸水依然夺路而出,在暗夜中拉出了一条挂天垂地的白练,直落入下方山体飞出后遗留的大坑里。
映月洞中的十六位龙族被这道巨大的冲击力震的阵势一乱,合力顿时告破,在洞心强大的引力之下全都立足不住。
这个时候就显出个人修为的深浅,那位“祖传某物”的重安江龙王第一个被吸走,一路怪叫着消失在洞穴深处。
随即其余龙族纷纷失守,冯习宦眼看情况不妙,心中焦躁难耐,心说出了祁水龙王这样的叛徒,湘江龙族日后不知要受族内多少责难。
今日在场的又以自己和夫人为首,此时再不搏命,将来湘江龙族怕是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且最要命的是,似乎夫人那边.....看上去也要支持不住了。
想罢便仰起头来一声龙吟,随即现出了硕大真龙之身。
映月洞的洞腔才有多大,他这一现身,便把映月洞堵了个严严实实,把其余龙族挡在了身后。
他猛的一发狠,后足直探入山体,后半身万千龙鳞也片片竖起,直直扎入洞壁之中。
同时前半身向着前方急速延伸,不多时就看到了正翻滚着向洞中跌去的两个年轻龙族,当下一爪一个将他们救下。
再往前冲时就觉得后半身传来细密而剧烈的撕裂痛楚,那是龙鳞在巨力拉扯之下开始剥落的感觉。
就连探入山体的龙爪也被硬生生扯着向前滑动数十米,在洞壁上划出两道深沟。
冯习宦自小也是锦衣玉食下人环绕,与人争风打架挨上几拳便是人生受过最重的伤,从没有吃过这般苦楚。
他一边疼的眼泪横流一边心中懊恼,心想下次再不做这种当英雄的差事,可这次既然做了,那还是要做到底。
好在他身躯再向前探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刚才被吸进去的几位龙族就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原来是最先被吸进来的重安江龙王见势不妙,接连爆了好几样祖传法宝,靠着法宝自爆所形成的巨大力量勉强顶住了洞中的吸引。
不过此时法宝威能开始消退,他们几个又已经是岌岌可危。看到冯习宦冲了过来,也是喜不自胜。
冯习宦逐步收了身形,十六位龙族再度聚拢结阵,重新把局面稳了下来。
然而再向前方看去时,发现他们当下所处的位置,距离巫涂阵法核心已经不远。法阵运转的光芒清晰可见,甚至还能隐隐看到阵法中央方弃和半夏的身影。
若是再往前冲一些,就要直接冲进阵里了,眼下的局面,比刚才更要艰难。
阵中的方弃等人也看见了阵外不远处隐隐约约的龙影,又是鼓舞又是担忧。心想龙族为了救我们真是不遗余力,居然冲的如此靠前,稍后脱困定要好好的感谢一番。
而黄河老龙,却没有丝毫高兴地模样,看着自己盘绕在铁钎上的灵体不住的唉声叹气。
大安洞中的元汐则完全没有受到山体震荡的影响,眼下龙缸上升势头停了下来,她心中淡淡一笑,心想巫涂你既然把我算计在内,这番筹划注定便是会输。
但又一想巫涂所布设的阵法委实厉害而且精妙,如果自己能去查看一番,眼下巫涂做不成的,将来自己未必做不成。
想到此处,她便身佩一江之水,顶着阵法的吸引,开始一步步向前走去。
此刻,巫涂的身边,夭夭正焦急的看着自己的老祖宗。
整个后半夜,他们的计划推进的顺风顺水,巴人也都欣喜若狂。
就连从大巴山一线,传来抵御黄河龙族的族人死伤惨重的消息,都不能抹消这种欢喜一分。
但眼下承载了他们族群灵魂和希望的龙缸却停了下来,大业难道要功败垂成?
不少人心中刚一浮起这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打消。
“不可能的,老祖宗一定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一定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