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满的龙缸水面无风而抖,周遭山峦如受惊的豚鼠般轻颤。
方圆数百里内的有情众生,有那么极细微的一瞬全身力量尽失,随即在自己都还没有觉察的情况下便恢复了过来。
元汐植根于天地往来,借力于五行众生,然后使出了真正的本事。
然而这里的阵势已经与天上圆月牢牢锁在一处。
元汐的力量足以移山填海,但经由法阵传导,到了中枢月柱之处后,大半变成了阵势运转的动力。剩余小半,变成了对月柱的摇晃。
于是漫天星斗移半毫、一轮明月动三分,而龙缸分毫未动。
元汐嘿了一声再次静默,赞叹于巫涂设计的巧妙。
她在沉寂中静静感悟着规则的细微变化,与前方传来的力量全力对抗着,寻找着下一次暴起破局的时机。
然而在那个时机到来前,她必须要惩戒那个将她置于此局中的人。
于是她在对抗之余再次轻挥衣袖,方才拢聚的近百道光芒蜂拥而出,漆黑的洞穴中闪现了一枚彗星,光芒一闪而逝,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一击,致大敌,何时至,无人知,甚至元汐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能感觉的到,这一击会给她的敌人在恰当的时机造成最大的伤害。
轻慢龙神的人——当死,而这就是女龙神元汐的规则。
映月洞中——
那股吸引的巨力刚出现之际,法力低微的半夏第一个遭殃,几乎是瞬间尖叫着被拉进了洞穴深处。
好在那位祖传开山十八式的龙族仁兄反应极快,一根祖传的追仙链随手丢出,正中半夏的脚踝。
然而还没等他得意,却发现链索那一端传来得力量大的惊人。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前冲数十步。
大惊失色之余,再度掏出一把祖传的透夔锥,狠狠一记扎进山体之中。单手快如闪电的将缚仙索在透夔锥上打了一个祖传的美国童子军水手结。
然而命运依然不给他得意的机会,他的身形还是不能稳住。
于是随着不断的前冲,透夔锥一根根的扎进山体,一直到十二根透夔锥用完,这才堪堪能够站稳脚跟。
此时再看那追仙链,已经被拉的极长极细,而半夏早已经不见踪影。
其他龙族的情况也都与他类似,在巨大的力量面前狼狈不堪。
纵使各种手段齐出,人形和龙影翻飞,惊呼与龙吟交响,法术与密宝同辉。然而依然是踉踉跄跄、磕磕碰碰的向着洞中前冲了许久,才又纷纷稳住。
期间甚至有一位年轻的渭河龙族,反应稍微慢了半拍,又来不及现出原形抓住洞壁。竟然也同半夏一样,径直的朝着深处飞去。
两个内奸似乎并不受这种力量的影响,依然稳稳的站在洞中。诸龙前冲,他们便后退,保持着几乎不变的距离。
当那位渭河龙族将将从他们身旁冲过时,渭河龙王神色微微变化,突然伸手从空中将其拦了下来,又奋力将其掷回原处。
此时巫涂和夭夭也现出了身影,正站在了渭河和祁水龙王身旁。
巫涂也是一伸手,正好抓住了从旁飞过的毛晓寒,顺手便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
渭河龙王看着巫涂,眼神中颇有几分黯淡,指着正在与巨力艰难对抗的一众同族说道——
“你嘱托我和祁水世侄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巫涂拱手施礼,正色道——
“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两位嘱托的我的事情,也必不负所托!”
一旁汾河龙早气已须发如戟,怒喝道——
”渭河的老混账,巫涂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把一族都卖给他。你一贯精明,作甚今日如此糊涂?”
渭河龙王本来转身要走,听他如此说,嘿然笑道——
“老哥哥你莫生气,我做此事,有三个缘由。”
“其一,上头的意思难猜”他指了指天,面露愤懑之色——
“当年龙门之灾,我黄河一族何曾做错了什么,却几乎是满河晚辈精英尽丧。龟丞相何等德高望重,也......
从此后黄河龙族青黄不接,事后谁给过我们半点抚慰补偿?”
“其二,上司的脸色难看”渭河龙王叹息道——
“黄河是华夏祖河,衰微到这般模样,但身为黄河之主却一直全无作为。
你也知道我进谏过多少次,又被主公责难了多少次,回回都是说大势所趋,次次都讲戒急用忍。
你看看永定河,忍出个家破人亡的女龙神来,忍忍忍,我忍她奶奶个球......”
“其三,北方龙族日子难熬啊......”
这话开个头就不必再往下说了,在场龙族齐生同感。
岂止是北方龙族,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巫兄许了我和祁水世侄两条最大河川的水主之位,从此后,老朽就再不受那些个鸟气了!”
渭河龙王昂然道。此时冯习宦接了一句,却是瞪着眼质问问祁水龙王——
”那么你也是为了这三个原因才叛了湘江?”
“不全对”
祁水龙王看着冯习宦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欢畅,笑咪咪的说道——
“其实我一直等着您问呢,比起黄河族叔来,我们祁水的日子倒是还能过。
家父家母也一直教导我要对湘江龙族尽忠职守,这些年来我也全都信受奉行,然而我愿意给巫涂当内应的最大原因却是......”
“.......是冯习宦你这个混蛋!”
祁水龙王的面容陡然变得扭曲,混蛋二字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呐喊出来的。
他喊得如此兴奋,似乎这个名词在他心底深藏了很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喊出口,以至于竟然喊破了音。
“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领导,要是没那个沅江的娘们儿,你丫就是一个妥妥的败家子儿。
老子天天给你个缺心眼儿擦屁股,啊不对,你家缺心眼儿是祖传,我们祁水一族给你们擦了好几代的屁股。
我们不是湘江的头号大忠臣,我们是湘江龙族世袭罔替的铲屎官,铁帽子的.......”
“怎么?说你缺心眼你不服?我去,你居然还好意思不服。
就说你干的那些傻逼事儿,学着人类搞公司制。
要搞你就好好搞,今天学华为,明天学阿里,转个身要力出一孔,再一转身就是战略地图。
张三跟你吹两句你就要全面预算,李四给你画个ppt你就要阿米巴。
天天拉着我们讲企业文化啊,可你讲的内容真没什么文化啊。
不光忽悠我们给你们湘江卖命,还忽悠我们给公司投资,别人是要么要钱要么要命,你他妈的是既要钱又要命啊......”
“还有你那个沾花惹草的烂毛病,你当吃麻辣烫呐?什么荤的素的都往筐里划拉。
我敢说千年以来嘿,千年以来,那些个下三滥的妖精唯一可能和龙发生交集的通道就是你那根管不住的龙屌。
你算算你在外头飘着多少混血私生子,老子每个月帮你送抚养费都得跑二十多个省。
看着那些小屁孩我都郁闷,你说龙头马身,麋鹿头龙身、甚至锦鸡头龙身....我们都能接受。
居然还有藏狐头龙身的,那大方脸盘子你也中意?你怎么不去找块城砖呢?.......”
祁水龙王这一路骂啊,骂的都是冯习宦习以为常并认为理所应当的事,直接把冯习宦给骂懵了。
他心说当时我干这些事儿的时候,你丫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鼓掌赞成的呀。公司企业文化你背诵的是最大声的,公司文化之星月月都是你啊。
我走霸道总裁路线泡妞儿的时候,一帮兄弟在背后雁翎字排开,你小西装穿的最挺,气势拿捏的最足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冯习宦还没体会明白世间悲喜的不相通,祁水龙王却已经骂的尽兴了。
他呸的冲冯习宦吐了一口唾沫。
“爷再也不用忍着你啦,等到了那边,爷给你打个样儿,让你知道知道这大河龙王该怎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