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听说贤侄得脱大难,老朽心中可是欢喜的很!”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没听出萧悟空言语中的嘲讽,控制着禹夜的躯体在空中连连点头,神色颇为欣慰。
“欢喜么?我还当世叔您是来斩草除根的呢?”
萧悟空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双臂抱胸,昂首看着这位前辈。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连我都猜疑起来了?我们巴人和太白湖一脉之间渊源深厚,我跟你娘当初又是莫逆之交。
在我眼中,你就跟我的亲子侄一般……这才多少年?咱们爷俩怎么就生份了呢?
悟空啊,莫怪我倚老卖老的说你,江湖险恶,能帮你而且愿意帮你的人本来就不多,你可长点心吧。”
萧悟空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
“是该长点心了呢,愚笨如我,此前好多事情都懒得花心思去想,所以很多事情也都看不明白。
比如说竟然直到今年的早些时候,我才知道当年掀翻的那条船上,居然坐着一个皇帝。”
“世事难料啊!”老者长叹一声——
“千年以来最爱闹腾的正德皇帝,竟然被你给碰上了。你说他在豹房里玩他的群p多好,好端端的搞什么御驾亲征?”
“其实要不是鲲鳗侯家的老大在一旁激我,我也不会贸然出手。
那厮说我虽然身份贵重,但是法术造诣却稀松平常。不用法宝的话,定然掀不起十丈高的浪花来。以我当年的脾气,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激?”
“鲲老大也是个惹事的根苗,贤侄你可是还记恨他?说个好消息给你听,就在你出事后不到一百年,他们家被人寻仇灭了满门,眼下江上可没有鲲家这一号啦!”
萧悟空轻叹道——“是啊,刚到夷陵我就听说了,他们死的还真是干脆。
不过鲲鳗候最疼爱的七夫人是你们巴族少有的天才祭司,她也跟着一起死了,世叔不觉得可惜么?”
“唉,天才天才,老天给你机会才能成个材,不给你机会就只能是个菜。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巴人一直苟延残喘。为了种族的存续,死掉的天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又哪里可惜的过来”
萧悟空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她会有所不同,毕竟是你的亲传弟子,据说当年颇有希望承你衣钵的。”
老者大笑——“我的衣钵多得是,谁想要我就给谁一份。巴人之中,被我指点过的年轻人多如恒河之沙,你随便挑一个出来我可记不住。”
“哦!”萧悟空点点头——“所以世叔一定也不知道她私下里跟鲲老大有一腿,鲲老大对她算得上言听计从。”
“悟空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下作,或许他们两个只是母慈子孝。”
萧悟空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我脑子里可没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家恭维我,我就觉得他是对我好。人家管束我,我反而觉得他瞧不起我。
喏,您看我最近喝了不少酒,一喝醉反倒是爱胡思乱想。有时候想着想着突然就是一身冷汗,世叔,您说我是不是开窍了。”
“或许吧!”老者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怅然——
“开窍不开窍的其实也没多大相干,看看你世叔我,在世上熬了一千多年,把人间的机关都算尽了。
要是心上真的有眼儿,我怕是长了一颗密集恐怖症患者看不得的心,可惜巴人和西南蛮却依旧一天天的衰落下来。
即便是其中最强大的巴人,作为一个种群也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我们这些烂不完的老骨头浪荡在江上。
春风吹聚,秋风吹散。等到再过个几百年,连最后的神识都会散去,到那时谁还会记得江上曾经有这样一个族群。”
“世叔说的哪里话!江上鬼王、湖中神君,与江不老,与山同青,江山不老,威名永存,对于我们这些晚辈而言,您已经是近神般的存在。
即便是我母亲,当年也曾亲口盛赞您的修为。还曾言若不是被族人拖累,世叔只怕早就破劫飞升,区区岁月,能奈世叔何?”
老者长吁短叹起来——
“往事不堪提啊,这条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条江了。而属于萧神君和我的那个年代,也早已经过去了”
“世叔何必过谦……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您化身出游,不知您真身现在何处?”
“真身嘛,正在岸上给人家算命呢,可惜没说到人家心坎上,估计一会儿要砸我卦摊儿……”
…………………………
“你就打算拿这个糊弄我?本小姐可是付过钱的!”
三峡人家的寨子旁,乐正绫手中掂着块羊肩胛骨,正横眉怒目的盯着那个凑上来给自己算命的巴人老头儿。
“怎么能叫糊弄呢?”老者耷拉了脸,劈手把骨头夺了过来。
“这可是我们巴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秘术,上通神灵下达万物。你看这块骨头,这可不是一般的羊骨头。
必须要用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公羊,还需在它满周岁那天的子时宰杀取骨,然后再窖藏三年以上……”
“小羊肉的味道怎么样?”乐正绫嘿嘿笑了起来——
“大半夜的杀羊,你们这些神棍一定借这个由头儿吃了不少鲜嫩羊肉”
“这是对我们巴人祭司的莫大侮辱?我们只是代神灵享用贡品而已。”老者冷哼一声,愤然道——
“况且公羊没有阉过,味道膻的很。为了让神灵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每次都努力吃光也很不容易。”
“那好啊,你说说看,你们的神灵通过这块骨头都说了些什么呀?我怎么只能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裂纹?”
“你们这些外行哪儿看得明白这个!”老头儿得意洋洋的把羊骨头晃了晃,仔细分说起来。
“肩胛骨较细的一端我们称之为“比”,骨头扇面的那一段则叫做“负”,裂纹上方称之为“国”,下方称之为“吉只”。
裂纹如果呈正十字形则为大吉,所卜无论何事都是顺心如意;
如果没有形成十字交叉,只有单方向的裂纹,那就要看纹路的走向。
你看刚才的这一块骨头,上面的裂纹主要有两条,一条起于“负”上,一条起于“负”下。
两者原本相隔甚远,却于“国”中交汇纠缠,时分时合、若即若离,紧密处简直要合二为一,但却终究不能相并。你再看这个牙印……咦牙印?那个骨头架子,你留点神看好自己的狗。”
“所以如何呢?”乐正绫似笑非笑的问道。
“所以这局面是一场桃花生死劫,你和你的心上人怕是有缘无份呐,而且看样子免不了天人两隔。”
“嗯,照例我应该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再问一句大师此劫是否可解?”
“哎,姑娘我看你脸色未变,何来大惊失色一说?”
“本小姐粉擦的厚你管得着么?”
“嗯,那么我照例应当面露难色,然后沉吟半晌再说一句难虽难,倒也不是解不了!”
“那么……请前辈为我化解此卦。”乐正绫心中冷笑,存心要试探这个巴人老鬼。
“好说,姑娘请伸出手来。”老头儿不以为意,笑着向乐正绫伸出了手。
“反正是两个人的事儿,看谁的手相不是看。”
旁边伸过来一条胖胖的胳膊,不顾老头儿的一副苦瓜脸,抢在了乐正绫前头把手塞进了老头手中。
“老先生帮我瞅瞅,好些人都说我的手心里是三条大阳线,咋买股票从来都不涨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