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愤怒成为了毛晓寒那段时间的主旋律,他开始变得易怒和冲动,经常不受控制的大吼大叫。
非但是他的下属和同事,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于是董事长把他叫到了顶楼的办公室,两人坐在占满整面墙的鱼缸前,极其难得的跟他聊了十五分钟。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哦!董事长很关切的样子。
“还不是上次那个老蔡害的?”毛晓寒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嘟囔着。
“哪个老蔡?”对面一脸惊愕。
“装吧你就!”毛晓寒心里一个劲儿的冷笑,却不敢出言反驳,只好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把title往上提一提?办公室换个更大点儿的?”董事长眼神中带着探求看了过来。
“我知道好些老兄弟心里有怨言,不过大家也得试着理解我一下,眼下公司的摊子越铺越大,我也是为了带着大家走的更远。”
“你知道我从来不好计较这些。”毛晓寒摇头,依旧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就是觉得一下子对生活失去了方向,精神头儿怎么都提不起来。”
“这病还得人力资源来治,我觉得你需要未婚美女一个、长腿两条,山盟海誓三钱、花前月下半两。配以婚约为药引,以欲火煎熟,睡前使用,每周至少一次。”董事长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我这就让猎头帮你招个新助理,保证盘儿靓条儿顺,不过拿不拿得下来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哈。”
“家里地儿太小,不能撒完气儿叠起来的女人我那里都没地方搁。”毛晓寒见他开始不着调,也试着像以前一样调侃起来。
董事长被他逗乐了,不过这种真笑对于眼下的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很快就从他脸上挥发掉了。
“要不……休息一段时间?”董事长正经了起来。
“不是要赶你走啊,职位给你留着、工资奖金照发不误,什么时间回来上班你自己决定!把状态调好了再说。”
毛晓寒猛地抬头,却从董事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真诚,忽然间,他有一些感动。
“争取年会之前赶回来,今年市场部那帮丫头跳热舞时穿的裙子会比去年还短!”在毛晓寒临出门前,董事长给了他一个拥抱,就势凑在他耳边说。
那天谈话的结果就是毛晓寒休了带薪留职的长假,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消失在公司同事们的视野中。
就此有了大把时间的毛晓寒迅速整理几十个案件的卷宗,满怀激动的约老蔡在一家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两个人躲在咖啡馆的角落里,要了一壶斯里兰卡的红茶,从杯口中升腾而起的雾气将两人隔开在桌子的两端,彼此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朦胧。
“这里头有三十几个人,每个都跟之前的那个一样该死。”毛晓寒的眼睛中折射出狂热的光芒,把一个U盘从桌面上推了过去。
送茶点的服务生走了过来,老蔡欲言又止。服务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两个人,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开了去。
直到服务生走远,老蔡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我不是超人,也不是正义使者。”
他把U盘又推了回来,手腕上戴的那块表不错。
在晃动的烛光下,U盘上Kingston这几个字母化成了八个小鬼儿,摇头摆尾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嘲笑毛晓寒的无能为力。
“办案要按照一定的程序来,我们可以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但是却不能轻易的向前再迈一步。”
老蔡向后靠去,把自己深深的窝在沙发之中,双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躲闪着对面失望的目光。
“上次我们有上面的授权,所以才敢向你们寻求帮助,但是看样子给你做了一个坏榜样。
公民的隐私不是锅里的烙饼,不能想翻就翻,保护不了贱民的法律也保护不了国王,但是不能保护恶人的法律同样保护不了守法的公民。
有句俗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得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总有一些狡猾的鱼会从网眼中逃脱出来,然后继续肆虐于整片水域。”毛晓寒执拗的把U盘推了回去。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一部能让恶人全部落网的法律,那它注定也会误伤许多好人。立法者和执法者所孜孜以求的,其实并非是弊绝风清,而是整个社会利益的最大公约数。”老蔡再次将U盘推了回来。
“对里面的那些受害人和他们的家人而言,你说的这些毫无意义。”随着U盘在桌面上的摩擦,毛晓寒觉得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
“对于整个社会而言,再疏漏的法律都比无法无天要好。”对面的老蔡重新坐直了身子,神情开始变得严肃。
这场茶话会终于不欢而散,毛晓寒收起了自己的U盘,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深夜,他猛地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咬牙切齿,他想起了案卷中的一个少女,由此锥心痛恨,气息不能平。
那是一个有些泼辣,有些外向的女孩,或许经常会用无忌的言语冒犯很多人,也或许在父母的眼中有些叛逆,但她不是个坏女孩。
可是但她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在不该相信的事情上选择了轻信,于是万劫不复。
毛晓寒从聊天记录上能看到他们每天的行踪,就在今晚,这个被用药物所控制的女孩会出现某个夜店,完成一次或多次的交易。
所得到的报偿是一顿拳打脚踢,或许还有一小袋最劣质的药物。
于是毛晓寒从厨房中摸出了一把双立人的菜刀,趁着夜色出了门。
五个小时之后,他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家中,将菜刀随手一扔,然后把自己整个摔在床上,蒙着被子放声大哭。
他见到了那个女孩,并且还一直尾随着他们,从夜店直到那个荒僻的小巷。
那天晚上的生意不好,女孩的脸上满是惊恐与哀求。
他看见了那些人把她打的满地打滚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只无助的幼兽。
可他没敢冲上前去,尽管他手中握着一把刀。
“那些人很凶恶,而且他们人很多,他们还需要这个女孩给他们挣钱,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躲在垃圾箱后面的毛晓寒瑟瑟发抖着,不停的给自己找着理由,用手捂住了耳朵。
女孩佝偻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在被那些男人拖上车之前朝垃圾箱抛来了绝望的一瞥。
“你是一个懦夫!”
毛晓寒读懂了那个眼神中的含义,为之心丧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