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忱也如此说,柳恽这才真的有些慌了:“可是,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免死吗?”
“要是有办法,陛下还用的着犯愁吗?”
“陛下可以下旨特赦呀!”
“三弟,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柳忱干脆不急着走了,坐下来慢慢跟弟弟解释道,“首先,盗墓这事儿的确是存在的,不管韩都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做的这件事,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宫中军情司参与了此事!军情司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登基后亲自设立的、取代原来的卫门司的重要机构,韩都知又是陛下最为信赖之人!所以,别人会怎么想?若说陛下事先完全不知情,这说得过去吗?”
“陛下怎么可能参与那种腌臜事?他肯定不知情啊!”
“是啊,你我与陛下一起长大,自然了解陛下的为人,可别人呢?那些不了解陛下的人会怎么看呢?更何况还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暗中煽风点火,明里暗里在嘲讽陛下‘连死人钱都不放过’。此时若恩赦韩都知,就等于是明告世人陛下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你让陛下怎么办?
就算陛下为了韩都知可以不计较自己圣名受损,可杜相、罗先生他们会让陛下这样做吗?若父亲此时在京城,怕是会亲自动手杀了韩都知!”
“可师父向来不贪财,他没有理由去盗墓呀?你们就没人觉得这事儿本身就很蹊跷吗?”
“我也相信在这件事情上韩都知不大可能是主使者,可问题是如果他不是主使者,那就只能是韩邦杰了,那韩邦杰就难逃一死。韩邦杰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刚刚在京东路主持了均田,对朝廷是有大功的,所以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陛下如果现在杀了他,不但不利于年后均田令在其他各路的开展,还会在史书上留下刻薄寡恩的名声!因此,韩邦杰不能是幕后主使者,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咬死了韩都知!韩都知自书供状认罪,怕也是十分清楚这里面的干系,情愿一死以保全陛下的名声!”
柳恽终于明白方实所说“要么杀师父,要么做昏君”的真正含义了,眼泪顿时就出来了:“那......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祖母,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您帮着想想办法吧!”
祁清瑜心疼地摸着孙子的脸,叹了口气道:“唉!前几日婉莹就来求我——大概是骆家那个丫头找了她——可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主意。”
“连您都没办法,那这么说师父他在劫难逃了!”柳恽万分失望,心情无比低落。
柳忱正要开口安慰弟弟几句,管事婆子来报,说是杜心悦求见,祁清瑜忙让柳忱、柳恽兄弟回避。
不多时,心悦在管事婆子引领下进来,规规矩矩请了安。
“心悦丫头啊,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老太太了?快过来坐!”祁清瑜亲切地招呼着心悦。
“不瞒殿下,心悦今日是有事来请教殿下的!”
“哦?还有什么事是你这个小才女不知道的?”
“殿下取笑了,‘才女’之称实不敢当。这世上之事心悦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就比如今日要问之事,怕只有殿下您能够解惑了!”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我听人说我大渊宫中有一项规矩,凡内侍犯错须杖毙者,若熬过百杖之数而未死,便可免其死罪。不知此说是真是假?”
祁清瑜微微一愣:“的确是有这么一说!不过......丫头,你是听谁说的?”
“吕元礼。”
祁清瑜沉思片刻道:“丫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也是兵行险着啊!”
“天若饶之,便无凶险。”
祁清瑜看着镇定自若的心悦,感慨道:“有女如此,杜鹤寿何德何能啊!”
“殿下谬赞了。”
“丫头,这话你怎么不自己去跟陛下说?”
心悦俏皮一笑:“宫中掌故自然只有殿下最为清楚,您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再说了,这也是吕都知的主意,小女不过代为传话而已,不好居功。”
祁清瑜点点头欣慰地笑道:“懂规矩,知分寸,元举有你,是他的福分!”
“殿下既然心里有数,那心悦就先行告退了。”
送走了杜心悦,祁清瑜立即叫来了大总管崔林:“老崔呀,得辛苦你亲自跑一趟,去宫里跟陛下说,就说柳忱、柳恽都回来了,今晚府里家宴,请他晚上得空儿了来吃个便饭,小兄弟们聚一聚。再派人把恒肃和他家老大也叫来,我有事吩咐他们。”
“诶!老奴这就去!”
接到祁清瑜的请柬,祁翀本无饮宴的心情,但又不忍拂了老人家的意,再者也的确想念两个弟弟,便按时来到了大长公主府。
兄弟三人凑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从京东路反腐、均田到岭南的风土人情、烟瘴毒虫,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要刹住话头的意思,直到祁清瑜催了又催才来到了餐桌旁。
桌子上早就布满了杯盘,各式精美菜肴应有尽有。虽说是家宴,祁翀一再强调不必拘礼,但众人还是让他坐首位,祁翀不肯,便推祁清瑜坐了首位,自己坐了次位,剩下的柳敬诚父子和柳忱、柳恽便依长幼落座了。
“陛下还在为韩炎的事心烦?”见祁翀食欲不佳,祁清瑜便问道。
“是啊,姑祖母,这次我是真没主意了!今日就连罗先生都来劝我了,让我不要因小失大。可什么是‘小’,什么是‘大’?还有比良心更大的吗?我若真杀了韩炎,那才叫没良心呢,更何况他本来就罪不至死!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强行赦免他,管他后世史书怎么写呢!”祁翀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那倒也不至于。”祁清瑜笑道,“心悦今日过来了一趟,她倒是给你出了个主意,有些冒险,但兴许能成。”
“哦?什么主意?”祁翀顿时来了精神,一旁的柳恽也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