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元礼望着一脸平静的韩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韩兄,你、你就丝毫没觉得生气?”
韩炎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也曾经想为一个人做点什么而不可得,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设身处地的想,若我处在你的境地,只怕会做的更狠一些!唉!我已经无法为她做任何事了,但我可以成全你!”
吕元礼呆愣半天,似乎想不明白韩炎这话是真是假。
韩炎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接过小内侍送来的纸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不多时,一份供状便已书成。
吕元礼伸手欲接,韩炎本已准备递过去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吕元礼以为他要变卦,微微紧张起来。韩炎停顿片刻后突然道:“让奉节来!既然他那么想取代我,那这个功劳我送给他了!”
吕元礼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起身郑重地对韩炎施了一礼:“多谢韩兄!此事是小弟对不住兄长,若日后兄长有所差遣,小弟万死不辞!”
“我只有一事所托——照顾好陛下!”
平静的话语掩藏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吕元礼再也忍不住了,跪地给韩炎磕了个头,含泪道:“韩兄放心!小弟虽非大才,但皇宫这一亩三分地,小弟一定守得踏踏实实的,绝不会让陛下有后顾之忧!”
与吕元礼的坦然不同,杨奉节来见韩炎的时候腿肚子都是软的。
“师......师父!”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之后,闭目养神的韩炎猛然睁开双眼,双眸如炬,狠狠射向奉节。
奉节吓得当场就跪了,痛哭流涕:“师父,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都是吕元礼!他说如果我不主动揭发,到时候陛下一定会让我给您背锅!我......我害怕呀......师父,您就认了吧!陛下那么宠信您,一定会从轻发落的!吕都知说了,只要您肯离宫,一定保您下半生衣食无忧!”
韩炎默默看着还在竭力表演的奉节,突然觉得很可笑。
“你就那么想让我走?为什么呀?我自问对你不薄,所有徒弟里只有你坐上了司监的位置,而且是陛下最为重视的军情司!假以时日,你做到我这个位置并不难,你急什么呢?”
“我......”奉节满面羞愧,不敢直视韩炎。
“还是你觉得我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而你实在急不可耐?哼!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你也未必能够如愿!你信不信?虽然我是戴罪之身,但只要我一句话,你不但会愿望落空,甚至得陪我去死!”
奉节慌了,连连磕头求饶:“师父、师父......您饶了我吧!我就是想出出气而已,真没打算害死您啊!我发誓、我发誓......”
“出气?看来我还真是做了什么让你不满呀!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若真是为师对不住你,我可以尽力给你补偿!”
奉节难以置信地望着韩炎,怀疑自己听错了。
“说吧,再不说你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我......我要是真说了,您不生气?”
“那得看您说的有没有道理了,说吧!”韩炎从怀中掏出一份供状举在半空,“如果你能说服我,我这份供状就归你了,你可以拿去交给陛下。有了这个功劳,你才有可能坐上我的位置!”
奉节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思考韩炎这话是真是假,顿时露出满脸喜色,随即又掩饰下去,忙不迭道:“我说、我说!都是因为奉朔!所有弟子中他来的最晚,可您屡屡交给他重任、让他立功!名义上我是司监、他是副司监,可实际上陛下也好、您也好,有事都是直接找他;底下师弟们有事也是直接找他拿主意、拿他当主心骨,我这个司监反倒被架空了!他犯了错,您替他说情,陛下给他开脱,我呢?但凡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您就不假辞色、大加训斥!师父,您这般‘后来居上、厚此薄彼’的做法,我如何能不嫉妒?如何能心服口服?”
“所以,上次奉朔和御史台闹矛盾也是你捅给吕元礼的?你是早就生了二心了呀!”韩炎长叹一声道,“唉!我承认,我是对奉朔更加偏爱一些,那是因为我与他经历有些相似,想不到却因此忽略了你的感受,更没想到你会因此恨我!也罢,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吧!这份供状,你拿去吧!”
奉节没想到如此简单,喜出望外,连忙双手接过,复又给韩炎磕了三个头:“多谢师父成全!弟子一定在圣上面前替您求情,说什么也要保您性命!”
韩炎懒得再搭理他,挥手让他离开。奉节小心翼翼收好供状,喜滋滋地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韩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御书房内“咣当”一声巨响,惊得在门外伺候的奉忠、奉孝双双对视一眼。
一刻钟前,奉节手捧两页纸、抬着两口大箱子前来求见,随即正宪帝将所有人赶到外面,只留下他一人应对,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正宪帝的低吼、怒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奉节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正宪帝的愤怒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期,他不明白这份供状怎么会让圣上气成这样?
供状的确是韩炎亲笔所书,那飘逸隽秀的字体不是别人轻易能模仿出来的。在这封供状中,韩炎坦承瀚东路盗墓之事皆是出于他的主使,目的自然是贪图盗墓之利。韩邦杰本不想同流合污,是他威逼利诱,韩邦杰这才不敢不从!至于作为证据的那两箱金银珠宝,也是他存放在宫中军情司的,旁人一概不知情!
“这份供状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看过?”祁翀铁青着脸问道。
“回陛下,事关重大,奴婢没敢给任何人看过!”
“嗯,这事你办的还算漂亮!下去领赏吧!”
“奴婢告退!”
奉节微微有些失望,正准备起身,忽听祁翀又道:“右班是不是一直没有副都知啊?你顶上吧!”
“多谢陛下隆恩!”奉节谢恩起身,欣喜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