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因为连续干旱,粮食极为紧缺,加上新皇登基不久,保持相对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所以不想大动干戈。
大宋国因为郭药师一战就损失七万精锐部队,根本没有再战之力,而且更不想大打出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夏国已经向大金国递了降表,自以为外部环境已经稳定,内部忙于争权夺利,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外面的问题。
李宪大军在内按兵不动,他本人孤身在外游移不定。始终处于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的机动状态,很难一下子抓住。
大金、大宋、大夏、李宪这四股势力,目前都把目光盯着太原一线,其实就一个目标——大辽国残留的最后一位小公主:耶律余里衍。
耶律余里衍,本人并没有什么危害,也不可能造成很大破坏,四股势力心里都很清楚。
但是,谁控制了耶律余里衍,谁就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召集契丹溃兵,团结更广泛的契丹百姓,这才是最要命的所在。
耶律余里衍盘踞在五台山,刚好处于太原府、大同府、蔚州府的交叉点上。
从理论上讲,耶律余里衍同时对大宋、大金、李宪产生威胁,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半年多以前,耶律余里衍在蔚州亲自挂帅,指挥李宪的部队一口吃掉了耶律阿古哲的六万大军、郭药师的五万大军。
由此可见,耶律余里衍和李宪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正因为如此,大宋、大金决定联手,对付李宪和耶律余里衍的联手。
有一个谁也不能忽视的严重事实,制约着大宋和大金的动作:李宪的老巢蔚州有四万精锐部队。
如果肆无忌惮对李宪下手,一旦蔚州境内的四万多部队杀出来,就算能够最终剿灭,没有数十上百万人死伤肯定不行。
李宪手中还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掌心雷什么的,如果不顾一切释放出来,那必定是一场惊天浩劫。
迫不及待想除掉李宪,却又投鼠忌器。小打没用,大打更不行,就是大金、大宋共同头痛的根源所在。
大金、大宋在暗地里头痛,其实李宪也不轻松。
夏家作为一个商业王国,近亲、旁支、管理层,总人数居然有八百多人,各商业网点的“正式职工”超过一万七千人,还不包括几万临时工。
说实话,账房总管夏安熙一开口,李宪就差点儿晕过去了。
前一世看过很多电视剧,所以在李宪的印象中,这个年代的所谓商业世家,应该是弄几匹骆驼,再加几匹驮马,然后组织上百人“走西口”。
可是真正的大宋商业世家,根本就不是后世那些脑残编辑弄出来的电视剧。
染坊:夏家对外贸易的所有丝绸、布匹,全都是自己织出来、染出来的,染坊就有十三家,织娘、染纱工就有五千多人。
茶叶:夏家对外的茶叶贸易,除了收购一部分之外,还有数万亩茶园。不要说茶农了,仅仅是采茶的茶娘就有四千多人。
瓷器:夏家对外销售的瓷器,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烧制出来的,民窑就有六座,官窑一座。
商铺:平阳府九县都有夏家的生意,包括粮栈、绸缎庄、盐柜、当铺、大药房等等,凡是涉及到民生问题的,就一定是夏家的商铺。
商队:南来北往、东走西行的商队,每一队两百多人,一共有十二队,骆驼六百多匹,驮马六百多匹,高轮大车四百多挂。
护院:这个年代土匪成灾,夏家的店铺、货栈铺天盖地,如果把所有的看见护院全部集中起来,李宪觉得不用招兵就有一个军团。
管理:“财务部”里面整理账簿的“出纳”、“会计”数十人,账房里面能够左右开弓,同时打两把算盘的就有七十多人。
李宪只能彻底投降:“四位大管家,这玩意儿你们都是行家,别再说下去了。我们分工合作,你们运转贸易体系,我来完善防御体系。”
账房总管夏安熙微微一笑:“总部一共有三座金库、六座银库,族长都是亲自掌管的,难道你也不查验一番吗?”
李宪神色一正:“我已经明白了,一个商业世家的兴衰,直接关系到数万人的生计问题。如果我们今天关门歇业,数万人就会立即丢掉饭碗,一家人的吃饭都会成问题。就算看在那些为夏家辛苦劳作的人的面子上,我们也应该支撑下去。”
“四位总管,夏家的财产永远都是夏家的,李宪从来没有想过要吞没这笔财富。只要你们找到合适的代理人,我马上就抽身离开,绝对不带走一文钱。为了对后人有个交代,你们要制定严格的管理制度,绝不允许中饱私囊。”
外事总管夏安民笑道:“真正意义上的夏家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四个人商量了一夜,也基本统一了认识。化家为国,这是必由之路。一个商业世家发展到顶峰,已经不能单独存在,也无法生存下去。”
“如果我们把所有护院集中起来,就是超过一万人的军队。虽然他们平时也参与劳作,但是战斗力比官军强多了。两河宣抚使谭稹,之所以经常过来要这要那,除了他个人原因之外,还有朝廷的旨意在内。”
李宪点点头:“我知道大世家是所有动乱的源头,随着市场占有份额扩张到极致,必然导致财富高度集中。大世家需要足够的武装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朝廷首先就不同意,老百姓也强烈要求均平富,战争就无法避免。”
夏安民指着夏安熙说道:“夏家的崩溃早有预兆,我们几个人私底下都明白,也密谈过很多次。我上次说推荐一个人到蔚州府,说的就是他。只有把夏家的财富纳入一个军事集团,才能完成最后的蜕变。”
李宪有些迟疑:“平阳府和蔚州府之间远隔千山万水,我真是鞭长莫及。难道让我带兵打过来,然后占领整个三晋之地吗?”
盐茶总管夏安邦沉声说道:“让你过来当上门女婿,我们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太原府榆次县老家,夏崇志的儿子夏经纶,他娶的就是折家军老大折可适的幼女。正是因为要抗衡折家军,所以我们才要你追魂枪李宪入赘。”
李宪大吃一惊:“夏经纬的夫人折氏,是折可适的女儿?”
夏安民神情凝重:“正是!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夏崇志也不敢这么快和夏崇儒摊牌,夏家也不会轰然崩溃。折可适手下铁骑五万多,兄弟折可存手下铁骑四万多,折家军总兵力十万人。”
“我们四个人刚开的想法是尽快组建自己的马队,为此用了十年时间购置优良战马。可是后来我们发现仅仅有军队根本不行,必须有一员战无不胜的大将。放眼整个大宋天下,也只有你追魂枪才能扛得住。”
听到这里,李宪真正开始头皮发紧。
折家军虽然是地方军阀,但名誉上属于官军。评书里面所说的“听调不听宣”,指的就是类似折家军这样的军阀。
朝廷可以调动折家军出去打仗,但是折家军的核心人物绝对不会进入京城,更不会去上朝,就是担心朝廷把核心人物扣起来。
如果折可适出去打仗,兄弟折可存就在家里坐镇。反之,折可存奉命出去带兵打仗,大哥折可适就在家里坐镇。
折家军不仅自己独霸一方,而且和另外的武将联姻扩张势力。《杨家将》里面的杨令公杨继业,原型是大宋将领杨业。他的老婆折氏,后来被美化成“佘太君”的那一位,就是折家军的女儿。
要抗衡折可适、折可存两兄弟,李宪就必须在平阳府亮明身份,否则就镇不住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李宪头痛的是:一旦亮明身份,宣称夏府所有的生意都属于自己保护,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后果呢?
“不用直接亮明身份。”听了李宪的顾虑,夏安民摆摆手:“平阳知府林积仁贪财怕死,早就被我们搞定了。平阳府兵马统制刘锐,除了金钱和美女以外,对于军事更是狗屁不通。林积仁和刘锐都是我们养着的,不会有什么威胁。”
“一般人动不了我们夏家,对普通人亮明身份也没有意义。在三晋之地对我们夏家有威胁的,一共只有三家:晋阳折家军、环庆兵统制杨可世和赵明、种师道和种师中的种家军。我们需要的底牌是,万一出现冲突的时候,可以在私底下告诉他们,追魂枪李宪是我们的女婿。”
李宪点点头:“如果这样的话,可以暂时对付一段时间。威胁最大的应该还是折家军,折可适的大儿子折彦野、二儿子折彦质,折可存的大儿子折彦彪,这都是居心叵测之辈,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做,不得不防。”
也就在这个时候,飞狐军护商团副团长塔布野率领一千六百人赶到。因为平阳府的知府林积仁、兵马统制刘锐被收买,夏府的人可以横冲直闯。
“四位总管这下可以放心了,塔布野的这支部队精于骑射,只要保证他们的弓箭供应,一般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至于贸易管理方面,我会马上派一个人过来,这是个小孩子叫王节。”
说到这里,李宪单独交代塔布野:“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夏府的护院总教头,代表飞狐军在这里保证夏府不受冲击。下一步就是接应王节他们过来,平阳府就是我们的一个新基地。”
夏安民指了指后院:“按照原定计划,枪卫、棍卫分统都被辞退,剩下两百四十人无路可去,如何处置?”
李宪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管了,给他们每个人一匹马和一杆枪,我带出去当兵。完颜京不是躲在襄陵城吗?就先拿他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