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失落过,他多么希望黄氏也能与他一起开心地享受如今严家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他多么希望黄氏也能与他一起享有他费劲多年心血所得的巨大权势。
有了这富贵权势,他才能报当年儿子的瞎眼之仇。他才能让之前欺辱他的人身败名裂,他才能体会到把众生踩在脚下,自己如坐云端的至高快感。
这几十年来,他过惯了被人巴结奉承、到处吹捧、被人仰视、高高在上的日子。他认为能做到位极人臣,就是所有世人最向往的生活。
可当他偶尔心气不顺,比如这次为儿子和徐家千金之间的关系,搅得头疼不已的时候,他才会有些羡慕起自己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发妻。
所以,他今夜从内宅一路出来,便直接来到了黄氏所在的庵堂。虽然黄氏日益苍老,不仅腿脚大不如前,眼花耳聋的也愈加厉害,可他知道,自己唯有在黄氏这里,听着她一直念叨不断的阿弥陀佛,他的心才能略微静一静。
可谁想……儿子有意放的一把大火,到底把他这个老妻也给惊动了!
严相有意清了清嗓子,这才温言地唤着黄氏的闺名道:“阿英……没啥事,你腿脚不好,赶紧上床休息去。”
“老爷,可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焦味?是哪里走水了么?”
“……方才有个柴房失了火,现在已经灭下去了,没事啦。你不用操心!”
“哦。”黄氏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回过身子往庵堂里走去,可走到一半,她又回过身子,轻声问道,“老爷,府里没人伤着?那焦味闻起来似乎还挺重的……”
严相闻言,又想起了方才严庆年带来的消息,心中不免暗叹了一声。
可他到底还是没打算让自己这位早已不过问世事的发妻费神操心,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道:“自然没人伤着,阿英,家中仆役众多,一场小火而已,灭得很快,你就安心吧。”
“哦。”黄氏低低应了一声,随即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阿英,你怎么了?”严相知道黄氏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平静之外的情绪。
“我最近不知怎么了,念佛的时候开始觉得心静不下来,有时候甚至心慌得不行。”黄氏说到这里,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干咳了几声后,这才继续说道,“我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东西了,但我总感觉到眼前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晃悠……”
“阿英......”严相的心猛然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充斥在他心头,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你是最近念佛念得太累了,多歇一会儿,我等到明日天亮,便去宫中请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黄氏缓缓地摇了摇头:“老爷,不用了,我其实也没啥事,只是年纪大了。说起来,庆儿这孩子好久没来了,我倒是挺想念他的。老爷,太医就不用请了,庆儿如果政事不忙,你带他来让我瞧瞧,我就没事了。”
庆儿这个小畜生哪里会政事忙?这阵子不来定然是为了那个徐家千金。然而,这孩子只是为了美色,居然连生母都不来探望,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严相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怒火,但他又怎会在黄氏面前揭穿这个谎言呢。
“我知道了。”他只得低声地安慰了黄氏几句,这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