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月影
薛宅。
秦三道:“伯爷不是要去见关将军吗?”
贾珣道:“你以前话没这么多的。”
秦三不好意思笑了,道:“只是有点想关大哥了。”
“我也许久不见他了,现在却不合适。”
秦三道:“那我能单独去见他一回吗?”
贾珣道:“你一直跟着我的,陛下才收走我的兵权,你又去见京营将领,还是太过了些。”
秦三道:“对了,还有个事儿,柳湘莲说,荣国府的二公子,给他说了门亲事,他觉得怪,想请伯爷给拿个主意。”
“我又不是他爹,拿什么主意,自己做主就是,总之想清楚再做,别搞一堆麻烦回来,我可不给善后的。”
说完,便踏步进入了薛宅。
秦三心里忍不住吐槽:你最好想清楚了。
薛姨妈坐在床前刺绣,灯有些暗,抬头舒缓下脖子,却瞧见贾珣,还以为看错了,又低着头,直到眼睛被遮住了灯光。
这才将绣针放下,仰头道:“你怎么来了,不怕林丫头发现了。”
“想你了。”
贾珣在她身边坐下,恍惚间想起在船上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他虽初觉惊艳,实没有多余想法,相处之余,也不觉有何过人之处。
可那一夜的偶然,却让他无法忘怀。
意外的怀孕,也让他有了坚持的理由。
“前儿我那哥哥唤我去那边坐。”薛姨妈道。
“王子腾?”
薛姨妈点头,丰腴的身子稍微靠拢了些,手臂触碰的一阵滑腻,仍叫贾珣心神一荡。
“总不能一直躲着,我想着,不如出家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不许。”
薛姨妈道:“我听书里说,杨贵妃也出过家的。”
“晚儿,你好自恋啊。”
“你还说呢,我都愁死了。”
贾珣将她抱起来,笑道:“我怎么没瞧出来,只瞧这秋风渐冷,也压不住这眼眉间春意盎然。”
薛姨妈道:“哎,都是冤孽,今儿先不愁了,明儿再愁吧。”
门帘悄闭,荡悠悠魂销梦绕。
秋露渐浓,晓梦催人。
贾珣揉了揉裹住手臂的暖酥,听见鼻息间几句懒懒的梦呓,月破云影,侵入帘栊,依稀光影,在床帘间摇曳。
“还早呢,怎么不再睡一会子。”
贾珣听着她的低语,扭头看时,依稀的月影照出白玉的光彩,恍惚间一丝秋日的凉意。
又过了好一阵子,薛姨妈才稍微撑着坐起来,眼睛半眯着,喃喃道:“我该怎么拒绝呀。”
贾珣问:“拒绝什么?”
过了许久,方听她道:“拒绝我哥哥的邀请,昨儿不是跟你说过了,这就忘了。”
“早先人都不带你们玩了,何必再去,去了也是要钱的,照我的意思,你就去封信,就写五个字‘我记仇的’。”
“行,就写这五个字。”
单手撑着枕头,瞧着那人的身影出了庭户。
薛姨妈自言自语,话道:“王晚,你胆子好大,算了就这样写吧,反正他这样说的,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
管三刀迎上贾珣,笑问:“伯爷心里可有成算了?”
“你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这后面院子里的事。”
贾珣摇头:“我能有什么办法,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等着自然而然吧。”
管三刀笑道:“还以为伯爷成竹在胸。”
贾珣盯着管三刀,道:“我这样的人,不赌钱,不酗酒,长得英俊,又有钱,无非就是稍微迷恋一点儿女色,算得了什么大事。”
管三刀摇头,道:“伯爷这样讲,的确不算大事。”
“是不算大事吧!”贾珣又扭头确认了一下。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管三刀又前后看了两遍,道:“伯爷这前呼后拥的,郡主很难不知道吧。”
贾珣道:“天亮了,咱们也该多考虑些天下大事,别整天儿女私情的,格局太小。”
管三刀抱拳道:“受教了。”
西直街上,车马逐渐多了起来。
贾珣道:“你去查一查玄真观,午后来城门等我。”
管三刀领命去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贾珣正在报纸上花了大价钱买了头版头条,宣传恩科和考试内容,顺便歌颂一番皇帝的伟大。
还没高兴起来,又被叫到含元殿议事。
议题只有一个:东南海寇。
如果说曾经的海寇只能在海岛上偷偷摸摸,袭击一些落单的船只,那么这次可谓胆大妄为。
海寇袭击了泉州港,官兵不敌,港口被抢,焚烧无数,掳掠州县,逼民从乱,一时间东南富庶之地,人心惶惶。
得了这信,贾珣立刻动了心思,果然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自己刚接手了一支海上力量,这不去平乱都说不过去吧。
但紧接着,赵百川就说道:“海寇所以能造成如此大的动乱,和内应的存在有极大关系,证据已经传入京中,其中就有东南王的王家,不知道王阁老可略知江南事?”
王子腾眼眸微凝,连忙向乾德帝请罪道:“臣实不知,果然有族中不肖子孙涉事,臣不敢藏私,唯法度裁之。”
乾德帝道:“我自是信得过爱卿的,贼寇劫掠商船,掳掠国人,事有轻重,朕姑置之,如今竟然攻打港口,洗劫州县,朕若还视若无睹,其奈万民何?”
王子腾会意,慨然道:“以海关之税赋,强大海军,保我帝国海疆,乃当务之急。”
众臣:王大人前次不是这样说的。
“准奏!”乾德帝宣布,大步坐回龙椅之上。
贾珣总算从乾德帝身上重新见到朝气。
太上皇的突然离世,虽然让他短暂的彷徨,但毕竟是经历过种种磨难和斗争的,只需要一点点露气,眼看着枯萎的秋草就会长出柔嫩的新叶来。
恍惚间,贾珣不由又怀疑起自己来,皇帝真的那样容易看清楚吗?它真的枯萎过,还是恰好想让自己看到枯萎的那一面呢?
廷议还在继续,但贾珣已有些听不真了,人可以足够相信自己,但绝不能轻视别人,更不要觉得任何人可怜。
深深的冷嘲如冬夜的冰锥,刺入血脉中,带来阵阵凉意和颤栗的快感。
“永远不要施舍,永远,永远不要施舍,永远。”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似乎朝堂之上讨论着的天下大事都不足道,只有这个才是捕获他的陷阱。
“贾珣,你在说什么?”乾德帝忽问。
众人都看向他。贾珣恭敬道:“臣说陛下英明。”
“可是我怎么听着不是这声。”
“臣在心里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