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论罪
保龄侯府。
保龄侯史鼐被调往西南平乱,府上暂时由保龄侯大公子史仲理事。
这史仲已是二十有二,原打算入秋完婚,已是不能的。
一时听闻有人扣门,还带着大军,也拿不定个主意。
他的母亲前些时候过世了,如今府上的太太是后扶正的,史仲向来看不上,平白又低人一头,自然是不肯去找的。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小厮提醒了他道:“大爷,咱们府上的大姑娘不是和这位通辽伯的夫人是旧相识,一向同住在荣府的大观园里,不如请大姑娘来商议一下”
史仲猛拍了他一下,笑道:“对对,你提醒了我,快去请。”
这小厮刚跑出去,立刻又跑回来,道:“大爷,大姑娘好像没回来,还在荣府呢。”
史仲暗恼,怎么这个都忘记了。
门外愈发喧闹起来,史仲没法子,只硬着头皮出去,等当兵的过府,自己可就一点脸都没了。
贾珣对史家并无恶意,无论是和史鼎的关系,还是说史湘云,他并没有借机发作的意思,只拿到账目上的财物,也便是了。
但史仲的回答,却让他哭笑不得。
对于交出财物的要求,史仲并不答应,还声称是拿钱办事,凭什么交出来。
贾雨村问:“是办什么事?”
史仲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道:“我家的私事,和你什么相关。”
贾珣道:“果然不交出来?”
史仲道:“通辽伯,咱们两家什么关系,果然有事,慢慢谈就是了,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吓人。”
贾珣扭头道:“雨村兄,他诽谤我,可没什么关系啊。”
贾雨村道:“既然他不通透,只好帮帮他了。”
贾珣对苏山道:“保龄侯府收钱办的事,请冰玄卫来查吧。”
虽然史仲自曝,但贾珣还是保持了克制,约束好人手,将账目之中的财货从库房取出,余事并不过问。
“这几个箱子里还少了些东西,去哪儿了?”
史仲这次倒是咬着牙不说了,可惜醒悟得晚了些,平白还得下冰玄卫的大狱,实在不太体面。
反倒是跟史仲的小厮上前解释道:“这些东西花在康乐坊了。”
贾珣笑道:“你们爷倒是挺大方的,送花魁了?”
小厮道:“不是,送给花魁丫鬟的,秦姑娘不大见人。”
史仲骂骂咧咧道:“叛变草的,敢揭爷的短,你等着,有你好受的。”
这小厮怯怯地不回话。
贾珣对他的风月往事并没兴趣,还要赶几个场。
贾、王两家却要顺利得多。
王子腾虽然并不在府上,但管事的却没那么神气,贾珣猜测,或许贾雨村先行陈说了利害有关系,也不以为意。
到了贾府,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卷。
贾政单独问了元春的事。贾珣只简单说了两句宽心的话,也便离了。
一直跟着的贾环自然是被贾政叫了回去。
当晚便在梦坡斋向贾政描述了当夜发生的一切,虽然因为一向畏惧父亲威严,说得畏畏缩缩,又挨了骂,但或是见过世面,心里有了些底气,竟然渐渐说得清楚。
贾政了解清情况后,再看贾环,心里也颇觉快慰。
但他向来是严父的态度,即便心里有几分认可,也是不赞他的。
贾环也搞不懂贾政的态度,回屋不久,还没入睡,赵姨娘便找到他来。
贾环揉着眼道:“娘这么晚还没睡?”
“你娘可是顺风耳,这么大动静我能不知道,你去了一天,三丫头也没回来,你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贾环道:“娘不过是个姨娘,外头的事和你什么相干,早些睡吧。”
说着便躺凉席上要睡。
赵姨娘登时大怒,骂道:“狗娘养的,下流种子,本事没学到,倒和老娘神气起来了。”
“娘骂我事狗娘养的,那你不是骂自己是狗吗?”
嘟囔着又要去睡。
直到挨了打,贾环终于才清醒过来,却来了气性,赵姨娘要怎么样,他都依,就是不回话,赵姨娘终于还是拿他无可奈何。
……
含元殿。晨。
贾珣将记录昨夜行动的奏章递给乾德帝。
默然等候着皇帝的批评和指示。
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贾珣这才注意到,乾德帝面色苍白,身形摇晃,大有不胜之态,眼窝深陷,好似长久不眠。
“贾珣,听着。”
乾德帝又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缓声道:“甄家倚仗太妃之势,多为不法,侵占公家,聚敛财货,此一罪也。结交权势,联络富贵,以为朋党,互为奸邪,为国之蠹,此二罪也。炮制太妃之死,以此发难,离间宫廷,游走贵势,欲为侵覆,此三罪也,所关联之人事,一以委任于卿,勿遗朕忧。”
贾珣静静听着,也在思索着当局中角逐的力量。
侍立的太监黄锦已经记录下了乾德帝的口述,草拟了圣旨。
乾德帝检查了一遍,盖了宝印。
“还不接旨?”
贾珣接过圣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于他个人而言,他对皇帝是有感激的,虽然说他也是在为皇帝办事,但真正办过事的人都知道,有个给予足够支持的上级是多幸运。
在他来京城之后,无论哪一次安排,皇帝都是给了他足够支持的,他自然也没有辜负就是了。
但同时,他也深刻的明白,他和皇帝之间,或者说,任何人和皇帝之间,都难有绝对的信任,地位的不平等树立了君的权威,也加深了君臣的隔阂。
他不会自负到认为自己懂得了皇帝,懂得了皇帝的部署,因此他不能,也不会提出自以为是的建议了,尤其是关于权力斗争的建议。
因为在这场斗争中,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人们只会对无害的动物保持信任,而对有威胁的环境时刻警惕。
贾珣离开后,黄锦道:“通辽伯似乎有些犹豫!”
乾德帝枯槁的忽然挺直,眼睛如鹰隼般锐利,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热闹得很,自己也该上场了?”
黄锦惶恐跪地,请罪不止,乾德帝并不理会,仍旧批阅着奏折,写着写着,忽然趴倒在桌案上。
黄锦吓了一跳,上前去查看,才发现只是睡着了。
林皇后从殿外款款而来,看着睡在公案上的皇帝,从架子上取下冰丝凉毯,轻轻搭在乾德帝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