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没有真相
贾珣一见王虚，便大笑道：“先生来得真是时候，正是疑惑之时，请先生解惑。”
王虚摊手，道：“我还没吃饭。”
贾珣尴尬一笑：“考虑不周。”
对外头喊了声备菜，又熟络地说起话来。
“原本想就在府上为先生准备住处，又怕先生住不惯，因此，前儿派人去~”
贾珣话还没讲完，王虚道：“我住得惯。”
这一打断，贾珣又尴尬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道：“这便叫人收拾一下，东北角上有间小院，里头片荷塘，几间房子，就是没怎么打理，略有些冷清。”
王虚道：“没什么关系，左右也住不了太久的。”
“先生这是怎么说？”
“京里要出事了，这时候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了，难道还要去凑，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早些回去修路不好吗？”
贾珣又尴尬了，笑道：“恐怕走不了，皇上和太上皇都要我查太妃的案子。”
王虚道：“都？”
贾珣点头，又道：“我正有些捉摸不透其中的意思，正好请教一二。”
“伯爷且先说来，我还不知情况。”
贾珣将这一二日间事情都说了，也留些时间给王虚缕清思绪，趁这间隙，饭菜也摆了上来。
王虚并没有太担忧的神色，笑道：“伯爷调查了一番，果然是有人暗害？”
贾珣道：“没有，太上皇不松口，我也不能再验尸的，第一时间又没控制现场，我从哪儿去查？”
王虚抚须颔首，道：“查不出来就对了，没有真相，就可以随意捏造真相了。”
贾珣道：“这么说，太上皇和皇帝都要借着太妃的死作文章了？可是，太妃死了，皇后名正言顺可以接管后宫，皇帝把持朝政十余年，军队的势力也朝他倾斜，犯得着吗？”
王虚道：“权力是不允许变数的，有了变数的权力不是真正的权力，只能算是博弈罢了。”
贾珣仍旧觉得疑惑，但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
“照先生的意思，我该捏造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呢？”
王虚道：“不是伯爷去捏造，伯爷只是相信了被捏造出来的真相，能力不足和有意为之，差别很大。”
贾珣笑道：“先生倒是谨慎得很。”
王虚道：“伯爷以为皇帝已经完全控制了朝堂，事实上，太上皇仍有一战之力，但他没有一战的动机，他又无法长生，犯不着动荡江山，去换以为皇帝，换起来的皇帝，未必比的上今上，那么促使二圣发生争端的，必定有别的原因。”
贾珣也皱眉道：“对于皇帝而言，还有什么比江山更重要，实在看不透。”
王虚笑道：“伯爷是将其放在理智的前提下考虑，自然觉得难以理解，事实上，谁能永远正确，谁又能总是保持冷静，不被情绪所动呢？”
贾珣点头，王虚接着道：“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又有冲动而行不曾思考的，我瞧着，不管缘由是什么，对立已然出现了，伯爷也需要做出选择来。”
贾珣细想，也是这么回事，英明神武如秦皇汉武，晚年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太上皇也不例外，而皇帝与之产生抵触。
大约也能想出些原因来，比如说身后的评价，从大肆改革来看，基本是要否定的，而如今朝廷内外，也没那么安稳，太上皇会不会回想起自己的光辉岁月，认为是皇帝的过错，将帝国带入了歧途，才会成这个样子。
当一个人决定为自己开脱的时候，不需要太充分的理由，便能说服自己。
贾珣道：“以我个人的情感来讲，不论是站在夫人和皇后的关系，还是皇帝的信任的立场看，我都会更倾向于皇帝，从胜负的角度看，皇帝能从十多年前的变故中上位，经营十余年，胜算更大，因此，我会站在皇帝这一边。”
王虚道：“伯爷的态度并没有太大问题，但纯粹力量的角度来说，皇帝没有绝对的胜算，新政的阻力原本就大，田税改革到如今，尚且没有在河北推行开来，若能成功，自然是帝国之基石，但反对的力量会汇聚起来，不容小觑，一旦太上皇表露出了对皇帝不满的态度，这股力量就会通过保守派的大臣，汇聚到太上皇身边，追随其重新选定的继承人，与皇帝展开激烈的斗争。”
贾珣叹道：“事实上，我很难做出别的选择，我如今在朝堂上如果还有点地位，都是陛下所赐，我成婚了，夫人是皇后认的女儿，还赐了郡主的封号。”
王虚干笑了两声，道：“伯爷却错了，你的地位是因为你父亲得来的，就连爵位也是太上皇钦赐的，再者，伯爷有这个能耐，才有这个地位，不是谁恩赐的，也不是站在哪一边的理由。”
“先生以为，太上皇胜算更大？”
“不，除了自己，没有谁可以真正的依靠。”
贾珣笑道：“不是还可以依靠先生吗？”
王虚摇头，并没有回答。
良久，王虚道：“伯爷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你所拼搏得来的一切，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好恶，便灰飞烟灭。”
“这个问题不能想得太深，多少伟大事业，都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我所拼搏来的一切，自然也会有灰飞烟灭的一天，难道因为会死亡，便要拒绝出生吗？”
王虚放下碗筷，笑道：“我们说得有些远了，拉近一点，其实伯爷有一个极好的选择。”
“愿闻其详。”
“借助太妃之死，帮助皇帝铲除潜藏的敌对者，高调地宣布自己的站位，令尊毫无疑问是太上皇的人，那么因为令尊的阻拦，伯爷不得不急流勇退，便是合乎情理的了，避开风口浪尖，又能享受战利品，岂不美哉！”
“和先生谈得多了，总觉得自己像个坏人。”
“伯爷以人为鉴，照见自己罢了。”
贾珣问：“谁是皇帝的异己呢？”
“新政的阻拦者，宗室中有野心的，还有勋贵中想复古的，都可以算是皇帝的异己了。”
贾珣看着王虚，两人相视一笑。
贾珣问：“先生何许人也？”
王虚仰头一叹：“东西南北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