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宋玉问,声音温和。
“神,神婆大人。”活口吞吞吐吐道,“神婆大人说,我们镇子是不详之镇,不祥有三,阴气过盛为其一,男丁无为为其二,名字不吉为其三,才会导致新生儿频频死亡。正好这时,张大人来镇子里招兵,说跟着他能兴旺宗嗣,所以我们就跟着他走了。”
“我明白了,看起来,那神婆现在还在风水镇。”宋玉点了点头。
他后退一步,示意李炩:“我问完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送先生回去准备。”李炩道,说完,他转头看向殷乐,“乐娘子,你是否还要留下来?”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我也没理由再停留了。”殷乐合了合掌,回答道。
说完,她礼貌地冲李炩行了一礼,转身往出口走去。
李炩看着殷乐的背影,忍不住挑起眉毛。他该祝贺宋先生得了这么个少年英才的学生,还是该哀悼宋先生的学生居然时刻惦记着夫子?
也不知道这次去风水镇,这对师徒会发生些什么。可惜自己事务缠身,不然还真打算跟着去看看。
李炩颇有些郁闷地想着。
……
……
马车停在客栈外,两名红配绿的丫鬟从马车上下来。揽翠压下心头的激动,颇为紧张地吸了口气。
终于,在回到殷府后,她又要和娘子开启冒险模式了!
铺红更是紧张,看着揽翠优哉游哉地寻找小姐,从小到大没跟着大小姐离开宅院的她只能谨慎地咽着唾沫。
“娘子!”找到殷乐的房间,揽翠刚欢叫一声,一见男装就兜头罩下。揽翠被罩在衣服里,挣扎老半天才探出脑袋。
“铺红,换衣服。”殷乐从屋里走出,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接下来的行程,千万别暴露女儿身。”
“娘子?我呢?”揽翠指了指自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殷乐怜惜地看了揽翠一眼,无奈地叹气:“揽翠,我也想带着你,可你不会武啊。只能先委屈你跟着秦王殿下去长安,有即墨和元欢照顾,你不用紧张。”
揽翠一阵失望,随即满眼含泪地看着殷乐:“娘子,当初是你让我学文的,说是会读书认字的丫鬟更和你心意。现在想来,那年的杏花微雨,终究是错付了。”
自从小姐重活一世以来,她这点墨水越来越派不上用场。
揽翠好恨啊!恨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然还能忆甜思苦,好好压一压铺红。
铺红沉默看了揽翠一眼,从揽翠手里扯过装扮,进屋便开始脱衣换装,并熟练地在脸上涂抹黄粉。
不一会儿,铺红便再度出现在了殷乐面前。
她一身小道童的打扮,粉末遮盖住了原本白嫩的脸颊,让眼前的人失色了不少,只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险着几分灵气。
殷乐穿着道袍,袍子的式样比铺红要高档许多,手里还有模有样地挥着一把拂尘。她的脸上也涂上了暗粉,可在铺红眼里,娘子涂与不涂,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光靠神婆的三言两语,便死心塌地地跟着张圭。这风水镇,还真是信鬼神得很。”殷乐和铺红短暂解释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将两把精致的铁扇放入怀中,摇头晃脑往楼下走去。
铺红迅速在大脑内过了一遍已知信息,默不作声点点头。她与殷乐一道,丢下还在抽抽噎噎的揽翠,向楼下走去。
殷乐走到一楼,看见客栈外的车马全部准备就绪,元欢一行人正在车上等她。她刚准备赶上前,余光却瞟到了鬼鬼祟祟朝她挥手的柳安。
“铺红,你先去车上,我有些事儿。”殷乐转头冲铺红说。
揽翠嘴碎不断,能说死西子湖畔的大半小兔崽子,铺红沉默寡言,却是来两个走一双的料。眼见铺红应声之后抬脚便往外走,殷乐甚至有些怀念揽翠的十万个为什么。
支开铺红,殷乐抬脚往柳安的方向走去。
“阁主,找阿乐有什么事?”她问。
柳安的目光四下转了一圈,眼见四周无人,将一个瓷瓶塞入殷乐手中,眯起眼睛嘱咐道:“乐娘子,这是在‘三盛昙’首次发作时缓解毒性的药,你把它融在水里,给先生喝下,便消除他的痛苦。”
“即墨不在先生身边,我只能将这个交给你。”
“先生中毒这件事,秦王那边完全不知情,你莫要让他们发现了。”
“这瓶药只有一颗药丸,你好生保管,千万不要遗失。若是先生平安回来,你再将这个药还给我。”
殷乐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皱眉询问道:“阁主不是说,阁主对这毒束手无策,那这缓解药是怎么来的?”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束手无策了。”柳安佯怒,随即苦恼地揪起了胡须,“只是老夫的进展实在缓慢,研究到如今,也只能暂时制出缓解药而已。”
“也就是说。”殷乐将瓷瓶放好,言语间不动声色,“这与解毒无关,只能让先生在毒发时稍稍舒服一些。”
柳安望天,虽然不怎么服气,却也只能说一句:“小姑娘,你说得对。”
殷乐苦笑摇头,整理了护腕护肩,从客栈中走出,小跑几步奔上了车队中的第二节车厢。
她和夫子商议过,此次前往风水镇,元欢作为商人之子,高价聘请了阴阳先生,前往祖籍挑选合适的地方为父亲修坟,不小心迷了路,暂时借宿在风水镇。
没错,夫子便是那阴阳先生贾半仙,而殷乐和铺红,便是在贾半仙身边的小童。只不过殷乐既有罗盘又有拂尘,还有资格和夫子同乘,一看便比粗布麻衣的铺红高级许多。
董大和张志作为被殷乐挑选出的人,明面上是元欢的马夫,实际上却是被下令保护殷乐的存在。此次这一行人,皆是功夫在身,在大环境下自保不成问题。
殷乐翻上车,正巧看到宋玉盘膝坐在车上。他身穿八卦道服,脸上的白绫已经取下,原本被遮住的眼睛合拢。
此刻的他,就像是传说里行走于闹市的隐士,大隐隐于市,心外皆无物。
走得累了,就合目靠在栏杆上休息。待睁眼后,万般愁绪皆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