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同庆?殷明渠是想让我们同悲啊。”这种龌龊的下流手段,殷乐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娘子!”揽翠彻底急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殷明渠如此大胆,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谋事,那知府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告官告不赢,上元节即使抓住了也会无罪释放,莫非我们就这么让他逃了?”
殷乐看着急红脸的揽翠,忍不住是一声轻笑。她抬眸看向铺红,问:“铺红,把你看到的场景复述一遍。”
铺红低头答应,阐述道:“那户水贼派人来,开口臭骂殷明渠,说他办事不利。殷明渠求了好多次饶,才缓解了氛围。那水贼又说,要是殷大小姐的事再出差错,他们换个人照样能干。殷明渠连连保证,说上元节他会把大小姐留在屋子里,到时候他们进去抢就是了。”
“大小姐屋子里的东西,不论珠宝、奴隶、女子,全归他们所有。”铺红说完最后一句,揽翠的脸已经铁青。
她愤愤地看上殷乐,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看见殷乐笑嘻嘻伸手一指:“看见没,殷明渠是有后台的。”
这有什么可笑的……揽翠歪着脑袋,有后台难道不是悲惨的事儿吗?
“他能在扬州和水贼勾结,就说明这后台实力不小。”殷乐轻笑,“其实很好猜,既是殷明渠的上司,有何外邦人士有勾结。扬州知府张圭,当之无愧。”
天色渐暗,殷乐挑起一盏油灯,抽刀细细观赏。红柒刀刀身锃亮,一张纸附在刀刃上,登时就被切成两段。秦王李炩所说不假,红柒刀的锋利,胜过殷乐此前接触到的所有武器。
“他的盘算打的是好。”殷乐的目光落在泛着寒光的刀刃上,兀自冷笑,“上元节举国狂欢,偷窃是无关紧要。可若是非上元节的罪证呢?”
“殷明渠自作聪明,他莫非还以为,扬州的兵丁依然在张圭手里?”
她挥刀腾身而出,于月下划过一道弧线。殷明渠敢有所动作,殷乐就能见招拆招。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趁机钓到一条大鱼。
秦王与刺史白崇此次来扬州,说白了也是对张圭起了疑心。若是在上元节再让他们高兴高兴,岂不妙哉?
如今离上元节还有些时日,铺红依然在密切关注着殷明渠的动向,步步紧随。而殷乐自从见完了秦王后,白天除去文学课,整个下午便用来背诵功法。
夫子在二楼的书屋,由即墨探出脑袋直播殷乐的动向。而殷乐在取意堂后院的围墙边,背熟了功法的内容,视死如归地站了起来。
她照着心里规模好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在即墨和揽翠的目光下,往那几尺高的砖墙上奔去。
揽翠在闷响声到来前闭上了眼睛,带着哭腔提议:“娘子,我们叫铺红回来吧。”
殷乐后脑勺枕着柔软的草地,眼睛望着天空,悠悠叹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轻功名为捉云,它做不到让修习者水上漂行,但最简单的飞檐走壁却是可以。
它练起来的确不需要内力,但却是极考验修习者肢体的灵活与协调。表面上殷乐像是做了一个动作,但在心里却已经有数十、上百个形态划过。
“乐娘子,提气。”即墨和宋玉知会了声,扯起大嗓门提醒。话说到一半,只听“吧唧”一声,殷乐又摔了。
“夫子嘴里说的漂亮,不如下来给我演示一番?”殷乐趴在地上,仰起脖子大喊。
即墨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探出脑袋:“真是不好意思,先生说他忘了功法,没法相助乐娘子。”
殷乐抽了抽嘴角,忘了功法?她的夫子怎么不把《论语》给忘了。
她心里那个气啊!往日,她好歹也敢执刀与强敌对峙,如今,竟连一堵破墙都踩不上去。
“先生还说了,乐娘子一定要坚持下去,决不能松开绑绳。”
殷乐的手被反绑在后背上,为了保证练功不掺水,谁也不敢替殷乐松开。
“乐娘子今日练到几时,先生就陪到几时,所以还请娘子莫要懈怠。”即墨的声音依然不依不饶。
殷乐斜眼一瞟,大声回了句:“这可是夫子说的,那我可就要夫子好好陪陪我了。”说罢,身轻如燕地往前踏步。
摔了。
重物落地声音不断响起。揽翠眼睛一睁一闭,都不知道殷乐练了多久。等到月挂梢头,她站在院子里哈欠连天。
“揽翠。”忽然,殷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揽翠还以为娘子以为自己偷懒,连忙站直了身子。但仔细一瞧,自己好端端地站在地上,而殷乐的声音却来自三米高的墙头。
月光把殷乐的轮廓渲染得更为温柔,清白色的光照在殷乐的脸上,轻点那未染的绛唇。
再过几月,殷乐的眉宇相较杭州时又要长开几分。那时她虽然穿得还是男装,但如此好看的娘子,没过多久就再也骗不了别人了。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揽翠惊喜喊道,她蹿前几步,伸开双臂,小心翼翼护着在墙头上踮脚走路的殷乐,“娘子真是天赋异禀,短短一日光景就能…上墙。”她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句话哪儿不对。
“是啊。”殷乐蹲下身来,托着腮帮面露愁容,“一天下来我还是只能上墙,上房揭发、步履如飞,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她目光上移。揽翠一直抬头观察着小姐,见到殷乐突然面上神色一重,也跟着转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娘子,你在看什么?”揽翠疑惑不解,小声问道。
“即墨不在。”殷乐仰望着夫子的书房,如是说,“我记得,即墨一直在那儿担任夫子的传话员。”
“说不定是他不想看了,就和夫子告退?”揽翠猜测,却看见殷乐纵深从墙头跳落,在实地上站稳脚跟。揽翠上前解开了殷乐的绳子,殷乐甩了两下手腕,朝院中的楼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