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谢殷大小姐。”严若水的确需要这香脂,一来她不能失了严家脸面,而来日后迎接郡主,她也不能落了下成。
殷乐适时抽回手,自始至终没和严若水有过肌肤接触,送完东西,她轻声细语又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等殷乐走后,严若水狂喜地看着手中的香脂,一时间什么礼节都顾不上了,撒腿跑回闺房,将脸上的脂粉一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瓷盒。
芳香扑鼻。
殷大小姐果然是神仙般的女子,仪态如此,大方如此,容貌如此。
……
马车上。
殷乐一条腿搁在了座椅上,另一条腿在半空中晃荡。翠玉簪被她拔下插在揽翠脑袋上,头发已经因为靠在靠背上而不成型。
“还是揽翠好,手艺天下一绝。”仪态万方的乐娘子勾过揽翠的下巴,脸上表情丰富多彩。
揽翠却是一脸郁闷:“我的娘子,我们到底为什么来见严小姐?我脸都笑僵了,跟着小姐将近十年,我从没这么笑过。”
进屋前,殷乐告诉她,她什么话都不用说,站在那儿弯腰笑就行。这一笑,差点笑出个面瘫来。
“当然是送她香料咯。”殷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久后云安郡主要来,那云安郡主也是个尚礼之人,一定会由严若水迎接她。”
“然后呢?”揽翠问。
“然后你就负责看戏。”殷乐伸出手,在揽翠的脸上掐了一把,“铺红还在监视二房,揽翠你不会武功。这次的任务,只有我单枪匹马上了。”
什么任务?揽翠瞳孔一缩,需要武功?会见血吗?娘子会不会有危险?
她开口想问,可见殷乐镇定的目光,她心也就定了。
“相信你家娘子。”殷乐说,“你家娘子可不是谁都能打的。”
“只不过……”她捏着下巴,目光沉了沉,“严府的气氛,不怎么妙啊。”
见到的下人,皆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一看便是家主不高兴了。严家家主在京城,严二老爷管着家,严二老爷在前世没翻出什么浪花来,能让他雷霆震怒的事会是什么呢?
说起来,取意堂死得那一摞人身份并不明确,莫非……
严家被剿灭了?殷乐伸手敲了敲额头,不应该啊,她只是回了个家,并没有做什么事,怎么严家就没了呢?
她还在想怎么劝服夫子,让她带人去救严二小姐。
总觉得除了她,还有什么变数也产生了。殷乐忍不住一撇嘴,过分!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了,就别再牵扯出第二个人来,不然利益相冲怎么办?
马车忽然一阵颠簸,殷乐一把托着揽翠,扶着栏板坐稳。掀起帘布查看动静。
“老和尚,你做什么?”车夫的骂声传来。
“阿弥陀佛”念佛声从车厢外传来,“老衲化缘至此,窥见施主似是三奇之人,特来拜见。”
殷乐微微皱眉,揽翠站直了身子,挑开门帘不轻不重地回答:“老和尚多虑,小姐的生辰八字我是知道的,可配不上‘三奇真贵’这般谬赞。”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念佛,“老衲说得三奇,并非关于道家的生辰。乃是,命数奇,心智奇,年岁奇。”
揽翠正待呵斥,却看见殷乐抬起了手,示意她先莫说话。
三奇?
命数?
心智?
年岁?
“依照施主的生辰来算,施主如今不过芳龄十二,可施主认为,自己贵庚?”老和尚的话语中不见慌乱,却让殷乐攥紧了手。
那和尚什么意思?莫非他看破了她重活一世的遭遇?还是阎罗殿的黑白无常久等不到她,要把她抓回去?
“师傅,请来马车一叙。”终于,殷乐不顾揽翠惊愕的神情,轻轻开口。
话音刚落,便有风至。定睛一看,一个穿着一身破袈裟的和尚正扒拉着蹭到车上,看见殷乐,立刻端正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殷乐:“……”
总感觉他是个骗子。
揽翠亦是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喊出让车夫照常赶路的话,然后不安地站在殷乐身边,紧张地端详着老和尚。
这老和尚什么意思?她家娘子正是舞勺年华,还用多说吗?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可娘子还请他到车上来做什么?
“娘子,本不应该在此。”老和尚道,笑得揽翠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
许是因为揽翠的行为太过夸张,连老和尚有不由得多看了揽翠几眼,却被殷乐伸手拦下:“揽翠,你想不想下车?”
“啊?”揽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而殷乐明明是抬着头,眸子里却见不到半分的卑微:“这位师傅说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若你想离开,我不拦你。”
她也曾想过,该如何告诉揽翠和铺红她的故事。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两个和她最亲近的丫鬟,一看到自家小姐突然大变,不察觉出不对劲是不可能的。
但她们谁都没指出,仿佛殷乐还是之前那个笑颜如花的娘子。心有所觉,亦作不解,便是如此。
揽翠脚步稍顿,看了眼老和尚,又看了眼殷乐,定定开口:“揽翠哪儿也不去,揽翠就留在这里陪小姐。”
“我知道了。”殷乐淡然答道,然后从马车上站起身,说道,“不知大师来找我,究竟看破了哪些?”
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慈祥:“阿弥陀佛,娘子态度良好,令我倍感欣慰。”不像另一位,当场甩脸色走人,他还怎么办高人指点乾坤?
眼看殷乐的脸色也要垮下来,他连忙道:“这位娘子的魂魄,本该入轮回,却强行逆天而行,破了轮回的规矩。娘子的身体虽然只有一十二岁,但体内的魂魄,却已经二十有三。”
“老和尚,你怎么知道的?”殷乐的手缓缓捏住袖子里的扇柄,却见老和尚维持着脸上端庄大方的表情,不怎么端庄大方地说:“老衲有一日突发奇想,想要算一卦,不曾想算到了娘子。”
这是真话,真的不能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