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铺红拦住的揽翠只得收起步摇,看着殷乐,一个劲儿地鸡蛋里挑骨头。
“大小姐,这耳铛太艳了。恐落人口舌,说大小姐您铺张浪费,张扬跋扈。”
“大小姐,这披肩太素了。别人见了,还道我殷府落魄至此,连件衣服都拿不出去。”
“大小姐,奴婢觉得,这脸上的胭脂涂得有些浓,不如奴婢给您打水洗去,重新涂一遍?”
揽翠里里外外地看,上上下下地瞅,恨不得把这身衣服再扒拉下来,换一套新的。
“大小姐,揽翠太久没给你正式梳妆了,您多担待点。”铺红别过脸去,不想继续听揽翠说单口相声。
“我的错。”殷乐诚恳认错,“我太久没有让揽翠着手我的妆容,导致揽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听见小姐这么说,揽翠只得收了手,扭头揉了揉眼睛。再看殷乐,顿觉大小姐容光焕发,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大小姐,奴婢觉得,这一套就极好!”
定国侯府的唯一的嫡女,因为道士的一句话,在道馆里待了五年。一朝回府,定国侯府的姚老夫人立刻摆宴接风,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向各家各户介绍她的这位宝贝孙女。
接到请帖的各家各户,八月初一一早备了礼物,便坐上马车,赶往殷府。
“母亲,你说殷大小姐一人在外五年,会是什么模样?”严家二房的大姑娘严若水在马车里正襟危坐,好奇地看向严家二房王氏。
“殷大小姐如何,这不是我们能说道的。”王氏瞪了她一眼,严若水连忙住口,假装转头看窗外风景。
在外面生活五年的大小姐,即使身份尊贵,可礼仪方面总归比不上名门闺秀。严若水自小家教森严,虽然被母亲耳提面命许久,但打心底,她并不看得起这位殷大小姐。
殷乐出门迎客,望着门外空旷的走道,轻轻抿了抿嘴。
今天来的客人里,有一名少女,名为严若水。
这个严若水,因为自身教养良好,看不惯她们这些举手投足间有瑕疵的大小姐。
上辈子,殷乐虽然在道观时勤于练习,但毕竟在外逍遥几年,终究比这些深闺大小姐差了那么一点儿。
前世初见面时,严若水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那一世,因为殷乐的言行,当场笑出了声,笑侃她举止粗俗。
因为她的一句话,殷乐被父亲请了不知多少教习嬷嬷,练出了一身几乎完美的站坐风姿。
殷乐不喜欢严若水,但也不讨厌她。她对这个女人所知甚少,只知道她在嫁人之后,她的丈夫纳了好几房风骚的小妾,她虽为正妻,却被笑话古板无趣。
然后?然后严贤妃死了。前世殷乐死时,严家虽然未倒,却已然大不如前了。
府门外响起长嘶,殷乐含笑起身,坐直了身子。
她看见严若水跟在母亲王氏身后,抬头看她的第一眼,眸中就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神采。
“见过姚老夫人。”王氏刚一进屋,就向姚老夫人行礼。严若水虽然跟着行礼,但目光却止不住瞄着恭敬站在一边的殷大小姐。
这位娘子,明明才十二岁,就有如此风骨。莫非这仪态,是从小就练起的?
严若水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于那些山野村妇,她厌恶至极,可对这些教养极好的小姐们,她彬彬有礼。
殷乐坦然迎着严若水的目光,嘴角勾起。严若水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位殷大小姐对她莫名友善,似乎很早前就与她相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寒暄间,陪着母亲落座。
这位殷大小姐,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可这教养,绝不输于自己。都说殷家虽是名门,却不重视家风,如今看来,全是谣言。
“老夫人,郭老太太到了。”又进来几个客人后,碧心进来通禀。
一直垂着头的严若水,攸地抬起了头,目光向外打量。
严若水心里,对女子的评价,就在于德行与修养。大周朝对女子德行的评价分为两派,一派以京城白家为首,认为女子该以才情留青史。另一派以严家为首,却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会弹琴写字就算了,吟诗作对、编舞谱曲?与青楼的女妓有何分别。
只得讽刺的是,当今严贤妃,正是靠着谱得一手好曲,才博得皇帝青睐,自此盛宠不断。
严若水的家风决定了她是第二类的女孩,而郭家的姑娘郭采练,却是扬州城不折不扣的才女。
郭采练跟在郭老太太身后,郭家家底并不丰厚,她穿着桃色罗裙,发间戴着珠花,表情素雅淡然。
严若水斜眼瞧着郭采练,忍不住撇嘴。
而正厅的一席人才不会理会小丫头的情绪,郭采练知书达理,自然一进正厅,就被拉着问长问短。
如同严若水一样,殷乐记得郭采练。
前世,郭采练在她回来时便以嫁为人妇,前世并未来得及见面。殷乐对她的印象,是在太子谋反后,郭采练的丈夫跟随太子,成为叛贼。郭采练写出长篇檄文,痛斥夫君不忠不义不孝。她身为女子,却敢一封休书,与夫君和离。
殷乐对郭采练印象很好。
见殷乐的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瞟,郭采练就紧张了。眼看殷乐走向她,她抢在殷乐面前,速度开口:“这位便是殷大姑娘,早听大姑娘是个出挑的,我还不信,现在看到大姑娘这个人,我便信了。”
郭采练怕极了在别人主场上自己占了风头,因此,在她来之前,着实做过功课,去打听了一番殷大小姐的特长。
结果家丁哭丧着脸回来,说自己搜遍了全城,也没听说过殷大小姐有什么出名的才情,只是听墙角的那些下人说,殷大小姐小时候喜欢写写字。
郭采练盯着殷大小姐五岁时的字帖发了半天呆,最终一拍桌子——好!她要是来夸我,我就使劲儿夸她字写得好。
殷乐听到郭采练这话,道:“这位姐姐谬赞,可不知这位姐姐觉得,瑾瑜哪一点儿出挑?”
郭采练一挑眉,心说这姑娘莫不是找死,幸好她早有准备:“殷大小姐字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