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把手指探到拓跋濬的鼻子下面,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湿湿的,暖暖的。阿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开香炉,挑起沉鱼落雁香燃尽后依然绿如翡翠的香灰,洒在拓跋濬十指的伤口上。伤口迅速凝结,很快血就都止住了。
阿依解下捂住自己口鼻的湿手帕,又拿了一块干净帕子,替拓跋濬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轻轻地放回胸前。
她收拾好一切,走到楼梯口,缓步走下楼去。
在楼下枯等的沈孺人和江成早已等得心焦,却又不敢上楼去看,急得坐立不安。一听到楼梯响,便立刻迎了上来。
“王爷怎么样了?”沈孺人来不及等侍女过来搀扶,快步走到楼梯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楼梯,满怀期待地望着阿依问道。
阿依抬起手,用袖子印去额角的细汗,轻轻一笑,道:“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你们可以去看看殿下了。”
听说可以去看了,沈孺人立刻拎起裙子,快步往楼上走,可刚走了一般,却又近乡情怯般地停住了脚,她手扶着栏杆回过头看向已经下楼去的阿依,惴惴不安地问:“王爷他……”
阿依朝她安慰地一笑,道:“应该没事了。”
沈孺人拍着胸口,如释重负地念了一句“无量天尊”,回身继续往楼上走。虽然她的身体依然有些笨重,但这一次,她的脚步比起之前明显地轻快了不少。
江成心里也急着想去看看主子,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好好招呼一下这位两次救了拓跋濬的恩人。阿依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你快上去看看殿下吧。殿下渐渐恢复了,会更需要人伺候的。我先回去了。”
“我送姑娘回府去。”
“不用,大白天的,你还怕我迷路吗?”
江成诚心诚意地坚持道:“姑娘救了王爷,就是救了王府里所有的人。等王爷醒了,一定也会重重地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奴才不敢造次,就让奴才送您回去吧,否则,不光是奴才心里实在不安,将来等王爷醒了,知道您救了他的命却是自己回府去的,一定会责罚奴才。”
阿依见他说得恳切,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出了王府,阿依看了看天色,道:“时间还早,我先不回国公府,你送我去迎月巷吧!”昨天去玉族木园探望真达,见他有些着凉
“是!”江成指着王府门外不远处的一条小路道:“这里离迎月巷倒是不远,从这条小路穿过去就是五福街,然后转个弯走到街尾就是迎月巷了。”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沿着江成所说的小路往前走,刚走到五福街,忽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阿依,把她推回刚才清净的小路里。
阿依和江成都吓了一跳,看那个人带着斗笠,斗笠的边沿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完全认不出是谁。阿依张嘴刚要大叫,来人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别怕,我是阿布!”
“阿布大叔?”阿依惊讶地低呼。“你怎么在这儿?”
阿布谨慎地四处看了几眼,确认小路里没有人,方才抬起帽檐,露出脸来。“老奴正要去找公主呢!”
“找我?”阿依困惑地看着阿布,忽然她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阿布的袖子,急问道:“阿爹出事了吗?”
阿布的眼眶一下红了,痛心疾首地说:“半个时辰前,突然来了一队军士,砸了门闯进园子,二话没说,就把主人……把主人……”阿布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阿依的心里咯噔一声,心里一下子冒起一股不详之感。她的脚也有些发软,斜倚在墙上才勉强站稳身子。
“阿爹怎么了?他们把阿爹怎么了?”阿依的身子有些发抖,声音也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们把主人……杀了……”
“啊!”阿依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嘴。她呆立了片刻,忽然发狂般地朝玉族木园的方向跑去。阿布拔腿去追,好在阿依惊闻突变之下脚步不稳,还未跑道五福街就被阿布追上拦住了去路。
阿布急得直跺脚,对阿依道:“公主,如今玉族木园周围设了不少暗哨,都等着要抓你呢!你可千万不能自投罗网啊!”
“抓我?”阿依匪夷所思地盯着阿布:“为什么要抓我?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阿布拉着阿依进了小巷深处,道:“那群人来的时候,我正在酒窖里挑酒——主人让我挑两瓶年份长些的葡萄酒给国公府送去。我刚进了酒窖,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在砸门。我刚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那群人已经进了园子。主人当时正好在园子里修剪葡萄藤,见来者不善,便暗暗向我做了个手势,命我躲在酒窖里不许出来。公主你是知道的,玉族木园的酒窖当初就是作为备用的暗道修建的。入口十分隐秘,又有隐蔽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我就看见那群人一进园子,就拔了刀。我吓得要出来,主人却依然做手势不许我轻举妄动。主人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是禁卫军。”
“禁卫军?”阿依皱眉。从几天前开始,颜华就不再去宫里当差了。说是皇帝驾崩,新皇帝重新任命了禁卫军的正副统领。致远和他以及另一个姓杜的副统领都被罢免了。所以阿依知道,现在的禁卫军已经不是致远的部属了,而是新皇帝的亲信部队,现在的禁卫军执行的任务自然也都是新皇帝的命令。
“听说新皇帝在宫中以妖媚惑主的罪名赐死了如意夫人,因为主人是如意夫人的亲兄长,公主是如意夫人的侄女,都受到株连,也在被赐死之列。我原以为他们会把主人抓走择日行刑,却没想到那个领头的人竟然突然就拔出刀砍死了主人……”
一直跟在阿依身后的江成虽然也很吃惊,但吃惊之后倒也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