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点头道:“这样便好。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宗爱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下了密旨,命镇西将军彻查河西王谋反一案。一旦查实河西王果有谋反之举,便立刻卸了万度归的兵权,将其押解回京。只要镇西将军能按王爷的意思说话,不但拔除了河西王和高阳王,就连成周公也能一起收拾了。”
“镇西将军杜元宝?”南安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放下手里的珊瑚狮子,沉吟了片刻,道:“这倒有点难办。杜元宝的父亲杜遗原是安南将军,后进爵为广平王,薨后父皇还赠了他太傅衔,谥曰宣王。伯父杜超更是南安长公主驸马,生前封了阳平王,死后谥为威王。杜氏一门极受父皇器重,对父皇极为忠心。杜元宝当这个镇西将军也有些年头了,军功卓着。听说他们杜家人都是一个脾气,固执较真得很。父皇让他去查河西王的案子,只怕咱们就不好插手干预了。”
宗爱却有些神秘地晃了晃脑袋,道:“王爷,您该庆幸皇上派了镇西将军查这个案子。”
南安王浓眉一挑,疑道:“这话怎么讲?”
“镇西将军的确是为人耿介,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难以疏通。可是是人就会有软肋,只要王爷能抓住他的软肋,还怕他不能为王爷效力吗?”
“哦?”南安王眼睛一亮,问道:“你指的是……”
“镇西将军至孝。其父宣王已薨逝多年,如今其母已年逾七十。镇西将军侍奉寡母极其用心,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河西王一案的关键就在他这老母身上。”
南安王皱了皱眉:“既然是晨昏定省,想必他母亲和他一同住在任上。难道本王要千里迢迢去绑了他的老娘?本王行事虽向来不拒狠辣,可要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下手……这样的手段太过下作就不必说了,就说那老妇已年近七十,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若真去绑了来,稍有个不小心,怕就要死在本王手上。到时候不但要挟不了杜元宝,只怕惹怒了杜氏一族,那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宗爱呵呵一笑,道:“自然不能直接对他母亲动手,毕竟老夫人也是有诰命的,身份尊贵。万一在咱们手上出了事,那的确是不好交代。不过这位老夫人的心头肉,杜元宝的独子可就没那么金贵了。”
南安王来了兴趣,追问道:“是谁?”
“禁卫军副统领,杜世衡。”
“是他?不会吧?”南安王有些不可置信,“这个杜世衡我见过他几次,为人甚是谦和低调,怎么也不像是杜元宝的儿子啊!他和成周公府的那个颜华虽同为禁卫军副统领,可显然颜华的地位要比他高些。杜世衡常是负责宫城外围的守备,御前的差事大多是颜华。如果他真是杜元宝的儿子,万致远再有心偏私,又怎会如此安排?”
“杜世衡的地位低于颜华,一来是因为他的军阶本就比颜华低了一级,倒也不能说是万致远故意偏私。二来,万致远恐怕也未必知道他是镇西将军的儿子。”
南安王摇头表示不相信:“万致远是禁卫军统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手下副统领的出身?”
宗爱解释道:“禁卫军虽然直属御前,不受兵部管辖。可禁卫军的将领兵士们从军时的军籍记录却都是兵部登记汇编的。这个杜世衡原名杜麟儿,曾在成周公的军中服过役。不过时间不长,受了一次伤后就被他祖母强召回去了,还注销了军籍。后来大概是老太太实在拗不过孙子,才勉强放他回到军中。只是不再去边境作战,让他留在京中入了禁卫军。我朝祖制,注销军籍后再次入伍,只能效命于地方,不可入编皇属禁卫军。所以杜麟儿再次入伍时是改了家世姓名的。这等秘辛只有兵部经手的人知道,寻常记录上是看不到的。要不是郭安之曾悄悄跟奴才提起过,奴才也绝想不到杜世衡居然是镇西将军的儿子。”
“你不是说他曾在成周公的军中服役?成周公会不知道?”
“杜氏对子侄的要求十分严格,杜麟儿最初是在杜元宝自己的军中的。就因为其祖母溺爱,杜元宝根本无法训练这个儿子,才把他送到成周公的军中历练。杜麟儿在成周公的麾下也就是个低等参将,成周公麾下数万兵将,怎么会单认得他?况且也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果真有可能被万家人认出来,他怎么还能大摇大摆地在宫城里当差?而且就如王爷所说的,万致远如果知道他是镇西将军的儿子,待他多少也会有些不同才对。”
南安王这才点了点头,道:“本王明白了。既然如此,就把杜世衡交给你去处理,本王自会修书给杜元宝。本王倒要看看,有他儿子在本王手上,他杜元宝的骨头能有多硬!”
尉迟秋仁从拓跋濬的手中夺过酒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道:“殿下,你不能再喝了。”
拓跋濬眉头一皱,伸手去抢:“服丧期不得饮酒,我知道。你看清楚了,这杯子里不是酒,是茶。”
“是茶也不能再喝了。”尉迟秋仁用手挡住拓跋濬的手,直截了当地说道:“殿下现在心意消沉,不论是酒还是茶,哪怕只是清水,都能醉人。殿下是在用它们麻痹自己,不想面对当下的境况罢了。”
拓跋濬啪地打掉尉迟秋仁的手,抢回杯子又饮了一杯,苦笑道:“我不愿面对?如今这个情景面不面对又有何差别?”
尉迟秋仁提高了声音道:“怎么没有差别?难道殿下只是为了将来无法继承皇位伤心吗?”
拓跋濬抬眼看向尉迟秋仁,眼睛里冒起怒火:“亏你跟着我这么久,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
尉迟秋仁也火了,顶撞道:“我原来倒不知道殿下心中只有皇位,否则便是永远困死在平城,也绝不会追随殿下。”说罢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