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无奈地点头。
“她,她还没放弃?”致远原本以为告诉玉丽吐孜高阳王那不受自己控制的婚事之后玉丽吐孜就会知难而退,过了这么多日子,他觉得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那么执着。
“在猎场里,我和殿下谈过玉丽的事。殿下非常坦率,他说玉丽没有可以让他倚重的父兄,就不可能成为他有名分的妻妾。虽然这话他没有当着玉丽的面说,但我觉得玉丽可能听到了。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帕里黛公主的时候开心坏了。她说虽然帕里黛已经不是真正的公主了,但是帕里黛的姑姑却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有时候宠妃的一句话胜过多少大臣的苦口婆心。如果她真的是帕里黛公主,那么她和如意夫人之间的关系,高阳王一定不会视若无睹的。就算高阳王不在乎这一层关系,至少她可以请如意夫人帮忙,求皇上给她赐婚……”
致远张着嘴愣了半天,喃喃道:“她想得可真够多的。”
阿依摇头感叹道:“其实我并不赞成玉丽嫁给高阳王。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那么坚持。这段日子我也一直在犹豫,想来想去,觉得如果嫁给高阳王真的能让她觉得快乐,我也没有道理拼命拦着。夫子讲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许玉丽就是那条鱼吧。”
两人边走边聊着,听到身后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致远把阿依护在街道里侧,让出中间的道路。然而马却并没有从他们身旁跑过,而是停在了他们身边。致远随意地回头一看,竟然是万度归和万致宁。万致远这才想起来,早朝散后,皇帝把万度归和万致宁留了下来细谈西境的战事。他后来去交接班了,也没注意他们有没有和皇帝谈完有没有出宫。后来见到阿依,他更是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父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万度归和万致宁显然都看到了他和阿依牵着的手。万度归微蹙着眉,万致宁促狭地笑。致远立刻像触电般地松开了阿依的手,结结巴巴地问:“父,父亲,哥哥,你,你们出宫啦?”
万度归坐在马上,哼了一声,道:“下了值不赶紧回家,在外面晃晃悠悠。你的马呢?”
“马……马……”致远抓头,他这才想起来,原本出了宫门应该先到西面的马厩去牵马的,结果因为看见阿依,居然把马忘得一干二净……
万度归看了阿依一眼,不满地瞪着万致远:“从这里回府还有七八个街区,这么远的路你就打算让阿依跟着你一路走回去?”
阿依却一点也没有致远的局促不安,笑嘻嘻地回答:“没事儿,公爷,我走得动。”
万度归看着阿依时,严肃的脸色瞬间就缓和了,语气也变得异常和蔼:“今天早上夫人说要去大漠风请西域的厨子来府里做烤羊腿,你们别逛太晚,早点回来吃饭!”
“太棒了!”阿依拍着手笑起来。她娇憨天真的模样将万度归脸上最后一点家长的威严都融化了,他舒眉一笑,对阿依说:“要是走不动了,到前面叫致远给你雇顶轿子。”说完带着万致宁催马先走了。
望着父亲和哥哥远去的背影,致远有些夸张地长叹了一声,道:“我算是知道父亲有多想要个女儿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父亲这么和气地对我说过话。”
阿依好笑地看着他。
致远继续发牢骚:“既然他那么想要个女儿,当初干嘛把颜华捡回来?捡个姑娘回来不好吗?”
阿依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好的你又挤兑颜华做什么?小心被他听见,跟你打架。”
“切,打就打,我怕他吗?我跟你说,他现在是禁卫军的副统领,我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要是敢跟我打架,我就排他天天当值,不给他休沐,累死他。”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穿过热闹的街市,走过僻静的小巷。有时大声说笑,有时低声耳语。不说话时,致远就握着阿依的手,一根一根地玩她的手指头。
其实阿依从小在野狗群里长大,常常用手刨土挖石头,指甲长了要么啃掉,要么在石板上磨掉,基本就是把手当爪子在用。之前的那十来年别说保养了,连洗都很少洗。刚刚来到平城住进国公府的时候,万夫人和嘉卉花了好些心思,才帮阿依和玉丽吐孜戒了啃指甲的毛病,又把磨得又秃又糙还嵌进肉里的指甲养了起来。虽然经过几个月的修护保养,手总算像双手而不是爪子了,但要想变成名门闺秀的纤纤玉手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此时致远握着的手,虽然也和一般女孩的手一样小,但指节凸出,皮肤粗糙,指肚上有薄薄的茧,实在无法和传说中的手如柔荑搭上边。但致远却是爱不释手。一会儿捏捏指节,一会儿揉揉薄茧,一会儿把手指都弯起来握成拳用自己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一会儿又把手指扭在一起,做出各种新奇的造型,玩得不亦乐乎。
阿依见过嘉卉的手,见过万夫人的手。她们的手线条柔美,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得干净整齐。嘉卉还喜欢用凤仙花汁把指甲染成半透明的粉色,美得就像是玉雕的。不要说万夫人和嘉卉,就连夏至、小满、小雪她们的手,也都是白净柔软。她知道在这样的家族里,一个女人的手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知道和她们相比,她的手有多难看。所以当致远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把玩时,她因为有些自卑而惴惴不安地想把手收回来。可是致远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牵着她的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满足和欢乐。阿依曾问过致远:“你不觉得我的手太粗糙太丑了吗?”致远拿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说:“是没有娘和嫂子的手好看,可是这是属于我的呀!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说着,把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