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像是被提醒后想起什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要说这王喜胜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进宫已经四十多年了,曾经伺候过先帝。先帝驾崩后为先帝守陵十年,再回到宫里就一直和曹德宝搭班在御前伺候。宫里除了曹德宝,也就是他最熟悉父皇的起居习惯了。他在宫中多年,各宫各房也都熟悉,说起来倒是个做中曹监的合适人选。”
东平王冷哼一声,道:“中曹监又不是看谁的年纪长就让谁当!王喜胜虽然稳重细心,但毕竟年纪大了,无论精力体力都是捉襟见肘。以他的年纪他能继续妥妥帖帖地伺候父皇起居就已经很好了,让他做中曹监管理这整个宫城里几千号奴才,只怕他是有心无力了!濬儿刚才说的曹德宝的徒弟本王倒是见过,有一个叫陆满福的小子,最是聪明伶俐,好像前两年开始就帮着曹德宝处理宫中事务了。本王记得去年的中秋宫宴就是那个小子筹备安排的,不仅规制程式分毫不乱,余兴表演还相当新颖有趣。宫宴结束他出来领赏时,父皇还曾称赞说他很像年轻时的曹德宝。”
南安王和东平王就曹德宝的继任者的人选起了分歧,晋王安静了半天,气息已经调匀,便也不甘示弱,他看向东平王,扬了扬眉,眼中含了几分挑衅,问道:“听说曹德宝有个徒弟年前被人告发说他和一个宫女对食,是这个陆满福吗?”
东平王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南安王却似笑非笑地接口说:“可不就是那个陆满福?事情经查实后罚了半年月俸还挨了一顿板子。所以说,光是聪明机灵怎么够?再伶俐,品行不端也是枉然。”
晋王啧了啧舌,道:“这样品性的人怎么能在父皇身边贴身伺候?更不用说提拔他做中曹监了。他要是借职务之便再做出些龌龊事,丢的可是父皇的脸面。不过曹德宝调教的另一个徒弟本王看着倒是不错,好像是叫魏长河,十分老实忠厚……”
一时间三人便争了起来,互不相让。
高阳王悄悄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笑着打圆场,道:“三位王叔何必这般忧心?我大魏人才济济,皇祖父的宫城里什么样的奴才没有?聪明机灵的也好,持重稳妥的也好,刚正不阿的也好,长袖善舞的也好,哪种不是一抓一大把?可这也不是提任官员,要有人保举有人审查。既然现在是在选贴身伺候皇祖父的人,自然是要选会伺候皇祖父的人。谁把皇祖父伺候得最舒服,谁办事皇祖父最放心,那这便只有皇祖父最了解。这本是圣心独裁的事,王叔们何必如此着紧?”
争得激烈的三位亲王这时才终于注意到皇帝脸上的不悦,晋王悻悻地闭了嘴,东平王连忙讪笑着解释道:“让谁伺候,当然是父皇说了算。儿臣只是提个建议……”南安王脸上也露出惶恐不安之色,只是在他谦卑地低下头的瞬间,唇角勾起了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万致远和杜世衡站在高高的哨塔上,俯视着整个营区。沿着格根塔娜湖岸驻扎的行营呈两条并列的长条形,两块长条形之间是一条两丈来宽的通道。通道北面对着格根塔纳湖的一条区域是皇室、宗亲和大臣们居住的帐篷区,通道南面的一条是随驾的五千禁卫军的军营。北营区的正中间是那顶最大最高的皇帐,帐顶悬挂着五色彩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在皇帐的两侧,一间间白色的帐篷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南北两个区域内自东向西各有三座三丈高的哨塔,不仅可以将整个营区的情况尽收眼底,彼此之间还能用旗号或火光联络通讯。
万致远俯望着整个营区,问道:“郭侍郎的儿子还没找到?”
陪同在侧的杜世衡苦闷地摇头:“还没有。昨夜闹狼的时候郭侍郎的儿子正好出帐篷起夜,狼群冲过来时,陪同的下人拉着郭公子逃命,混乱中和郭公子走散了,后来就再没人见过郭公子。属下得报后派人去找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郭公子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是被狼叼走了。说起来这郭侍郎府上的人也是奇怪,三岁小儿起夜不在帐子里解决,非要出来去野外撒尿。就算没有狼,也不怕夜里草原上风大着了凉。”
万致远紧蹙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习惯,咱们外人无谓去评论。还是要尽可能想办法去找,毕竟稚子无辜,若能早些找到,也让孩子少受些苦。”
杜世衡点头答应。又郁闷地说:“将军,那群狼来得太奇怪了。昨天刚过二更,东营哨所发现了狼群。末将接到报警过去看时也吓了一跳,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八九十匹。它们从东面的茂林里出来后,就径直朝着咱们的营区而来。一开始兄弟们用火把驱赶它们,它们也就散去了。可过不了多久,居然又聚集起来往营区靠近,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几次后,末将发现它们似乎并没有要侵犯的意思,它们的目标只是南北两座营区中间的那条路。驻守猎场的兄弟们说这里大概是狼群迁徙的通路。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挡了狼群的路。它们可能只是想要自东向西穿过营区,并没有要攻击骚扰的意思。”
“所以你就允许狼群从营区内穿过了?”万致远瞪着杜世衡,眉头紧蹙。
“不,不,当然没有!”杜世衡连连摆手,“陛下在营中,末将怎么可能允许狼群穿营而过?末将当时就下令,牢牢守住通路口,不许放一头狼通过。”
万致远的脸色稍霁,但仍是疑惑不解:“那狼群是怎么进入了营区?”
杜世衡脸上露出愤然之色:“这群狼实在是太狡猾了。见我们在通路口加强了防守,知道轻易进不来,就退回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