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一致要求,拓跋濬便不再推辞。想了想,将短箫凑到唇边,吹奏起来。箫声低婉,悠悠袅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地聆听。
或许是因为远离宫苑,在野外露宿没有束缚,拓跋濬的心情也难得的疏朗开阔,吹奏了一支轻快的曲子。虽不像笛曲那般欢快跳跃,但即使完全不懂乐理的阿依和玉丽吐孜,也能从箫声中感受到轻松愉悦。
愉逸的曲调让众人原本就不坏的心情更加欢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起怡悦的笑容。尤其是玉丽吐孜,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在拓跋濬的身上,一瞬都不曾离开。她痴痴地望着专心吹箫的拓跋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渐渐与其他几个听众那单纯的欣赏完全不同了。
拓跋濬换气时偶尔一抬眼,正对上玉丽吐孜痴迷崇拜的目光,一分神间,竟然错吹了一个音。他连忙收心敛神弥补,然而曲风却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变化。几个段落后,他草草地收了曲子,停了下来。
颜华自由钻研武艺,对音乐的欣赏能力并不比阿依姊妹高多少,但是他忠实地完成了一个听众该有的义务,热烈地鼓掌称赞。拓跋濬淡淡一笑,看向秋仁。
“从来都是你的话最多,这会儿又发什么呆呢?”拓跋濬用脚尖踢了踢尉迟秋仁。秋仁抬起头,怔忡了一瞬,脸上又如常地堆起无赖的笑容:“想鸢尾姑娘了。”
“鸢尾姑娘是谁?”玉丽吐孜好奇地问。
“点绛唇的头牌姑娘。”
“点绛唇?头牌?”玉丽吐孜完全没听懂。
“你不知道点绛唇?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玩儿。点绛唇就是全平城最大的……”
“行了!有小姑娘在这儿,你别把人家教坏了!”拓跋濬打断尉迟秋仁眉飞色舞的解释。“昨天晚上我们还在猎场外围,比较安全。今天不一样了。进了密林,夜里可能会有一些有攻击性的动物出没。要有人值夜才行。”
“我已经准备好了!”颜华理所当然地毛遂自荐。两个姑娘肯定是不能值夜的,另两个男人的身份尊贵,自然也是不能值夜的。他的身份最低,武功最好,自然是守夜的不二人选。“咱们现在休息的这块地方正好在一个山凹里。周围都是岩壁,只有刚才进来时经过的那一条通道和外面相连。那条通道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两丈。只要在通道口架一堆火,我守在火边,就不会有猛兽进来伤害到你们。”
拓跋濬站起身来收好了短箫,道:“明天就要进深山了,猛兽更多,更不能大意。每个人都要有足够的精力。你不能一个人守整夜。我们三个男人轮换。”拓跋濬不等颜华推辞,先安排道:“我平时都睡得晚,这会儿还不困。我先守一个时辰,然后秋仁一个时辰,最后颜华。颜华辛苦些,多守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天亮了。”
秋仁没有反对,颜华想了想,建议道:“我跟尉迟公子换一下吧。听致远说尉迟公子睡眠不好。中途醒了就再睡不着了。我反正一闭眼就能睡着,守中途无所谓。我守到五更换尉迟公子,这样公子也能睡个整觉。”
拓跋濬有些意外地看向秋仁:“你还有这毛病?我竟然不知道。”
尉迟秋仁怪叫着道:“这个万致远,我不过上次睡不着闹了他一次,他竟然这么记仇!”不过他话虽是埋怨,眼睛里却是含着笑。
阿依揉了揉小黑的脑袋,说:“让小黑陪着你们守夜吧。他很机敏,哪怕睡着了也能比人更早地发现危险。”
众人围着火堆又聊了一会儿天,渐渐困意袭来,除了守第一段夜的拓跋濬,其他人都陆续倒下睡了。阿依和玉丽吐孜合着裹了一条薄毯,颜华和尉迟秋仁两人推辞了一番后,颜华盖了另一条薄毯,秋仁盖了昨天剥下来洗干净的鹿皮。一开始,阿依姐妹还钻在毯子里咕咕哝哝地说着悄悄话,不一会儿,该睡的人都睡着了,丛林的夜寂静无声,只有火堆里的干树枝爆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和蝙蝠穿过树枝时扇动翅膀的扑棱扑棱的声音若隐若现。
拓跋濬坐在火堆边,小黑趴在他的脚边。他时不时地向火堆里丢入几根干树枝,偶尔轻抚一下小黑的背。小黑也不睁眼,只是耳朵转了转,就继续呼呼大睡。
拓跋濬觉得有人从他的身后走近,在他的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他回过头,是阿依。
“怎么没睡?”拓跋濬压低了声音问。
阿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略一迟疑,问道:“玉丽对你的仰慕让你为难了,是吗?”
拓跋濬意外地挑了挑眉:“为什么会这么说?”
“刚才你在吹箫的时候,看到玉丽看你的表情后,再吹出来的曲子就没有之前那么快乐了。”
拓跋濬的惊诧更甚。那一个错音之后曲风虽然起了变化,但在他的尽力控制下,情绪变化的显露其实并不明显。他知道尉迟秋仁那双常年浸淫在丝竹声中的敏锐耳朵一定能听得出来,但是他没想到从没研习过乐艺甚至从没听过箫曲的阿依竟然也听出来了。
阿依咬了咬嘴唇,开门见山地问:“你不喜欢玉丽,对吗?”
拓跋濬的眉头一皱,声音里带了几分淡漠:“不如我先问一句:玉丽姑娘喜欢我,是因为我皇孙的身份,还是因为我这个人?”
阿依一愣,明白了拓跋濬话中的意思,答道:“玉丽一开始以为你姓高。”
这下换了拓跋濬愣住,细想了想,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说:“即便是一开始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也该知道了。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应该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有了侍妾,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我看得出来,玉丽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想要的应该是一份纯粹的感情。而我,不管喜不喜欢她,都不会是一个能满足女人希冀的好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