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抱着一坛子酒,和清沐一起去了如一亭。他们很喜欢在天色将暗的时候来如一亭,看着徽京一点一点变得安静起来。
不等楚玄拿出酒杯,清沐揭开酒坛子的封口,掂起整坛子酒就大口喝了起来。
“清沐,慢一些,这坛子酒烈。”
“没事,更烈的酒我也喝过。阿玄,今日赵岚一定气坏了,我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的,可是并没有。我突然觉得这些事情都很无聊,不想再理会了。阿玄,你跟我说些别的事吧。”
“你想听西越的事吗?”
听到“西越的事”这几个字,清沐挑了挑眉,好端端的怎么提到西越了。
“西越怎么了?昱兄不是已经被封为太子了吗?难道是他的婚事也有着落了。”
“真聪明,猜对了,梁昱被立为太子之后,西越就着手为他挑选太子妃,最后定了西越威远大将军的独女。”
果真是昱兄的婚事啊,清沐来了兴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要去喝喜酒的”。
楚玄摇摇头,“婚期未定。听说选了好几个日子,具体是哪一日,西越还要斟酌。估摸着,最早也得在明年下半年了”。
清沐仔细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可西越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她是一丝印象也无。
“昱兄的婚事有着落了,还真是一件大喜事。我在云梁的时候应该没有见过这位将军家的小姐。能被选中做太子妃,那一定是极出色的。不知道师兄和文滢姐姐知道吗?若是他们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起兄应该知道的,虽然身在徽京,他该知道的事还是会知道的。眼下西越国书还未送到,这件事咱们先只当不知道吧。你在心里高兴就好。等梁昱的婚期定了,到时我陪着你一起去喝喜酒。途经云山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好啊,我都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师父了。那老头子一定又念叨我没良心了。阿玄,我很想师父,很想云山。”
清沐一边说着,一边尽力往西看去。
可是,云山离徽京很远很远,她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到的。
这样的清沐让楚玄的心抽痛不已。
他暗暗算了算时间,快马加鞭,从徽京到云山,一来一回,一个月应该够了。
楚玄上前将清沐拥在怀中,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惊喜。
“清沐,过两日我们去清泉山吧。山中岁月悠然,去住一段时间。就住一个月吧,除夕之前赶回即可。清沐还未看过冬日的清泉山呢,也别有一番滋味。 ”
“我们离开徽京一个月,不会有什么事吧?还有你父皇的寿辰,我们不出现,会不会不妥当?”
“临近年关的时候,没人敢触他的霉头,这一个月一定是最风平浪静的。他今年的生辰不是整寿,不会像去年一样大肆庆祝,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关系。清沐,相信我,放心吧。”
见楚玄如此笃定,清沐放下心来。
想到清泉山,她的脸上终于有了明媚的笑容。
楚玄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她高兴就好。
等出了徽京,一路向西,她会更高兴的。
……
在清沐和楚玄说着梁昱婚事的时候,身在昭平王府的“梁暮”也在和茂竹、宴怀说起同样的事情。
听到太子妃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下来,茂竹和宴怀皆是激动不已。
威远大将军慕容成在西越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跺跺脚,朝堂就得抖三抖。
这样威风凛凛的慕容大将军只有一个软肋,就是他的独女。慕容小姐成了太子妃,慕容大将军一定会鼎力支持太子殿下的。那么,太子的路也会走得更顺当些。
一开始的激动过后,茂竹和宴怀又忍不住有些担忧。
“殿下,慕容小姐好是好,可听说她有些骄纵,太子和慕容小姐应该能相处得好吧?”
说着,茂竹有些期待地看着“梁暮”。
“这本王可不知道。慕容绮的确脾气不小,但本王在云梁并未听过她的什么出格之事,想来只是被娇宠惯了。无事,对付一个小丫头,三哥会有办法的。再说,三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慕容绮一见,说不定就倾心了,哪还有什么脾气啊。眼下,慕容绮的确是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本王也盼着,三哥在姻缘上顺利些。”
“殿下,太子的婚期定在何时了?”宴怀问道。
太子的年龄也不小了,早日大婚,他的地位也更稳固些。
“梁暮”摇头,“暂时不知,想必不久,西越国书就会送到,到时应该就知道了。咱们只安心等着即可。倒是还有一事,三哥临走时交代的,送给惠婉公主与新齐王妃的贺礼,茂竹,你着手去办吧,小心一些”。
猎场一事,已经过去许久了,惠婉公主也该知道是谁将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
今夜的齐王府灯火通明,可却笼罩在一片异常诡异的安静氛围中。
韶华轩更是院门紧闭,外面还有侍卫把守。
本该洞房花烛的齐王楚行此刻正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垂着头,不敢看坐在上首的景庆帝与沈贵妃。
天知道,景庆帝和沈贵妃突然出现在韶华轩,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赵岚看到楚行害怕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可恰恰是景庆帝的到来,也让她更看明白了楚行在景庆帝心中的地位,景庆帝对楚行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楚行,还真是命好啊。
“父皇、母妃,殿下已跪了许久了,先让殿下起来吧。”
赵岚为楚行求情,一边说着,一边乖巧地跪在楚行身边,大有“一同进退”的意思。
沈贵妃对赵岚的表现很满意,顿了顿,轻声对景庆帝说道:“陛下,今夜毕竟是行儿的洞房花烛夜,还是先让他起来吧。岚儿还在此呢。”
景庆帝只恨不得抽楚行两个大耳刮子。
他实在气恼,一向听他话的楚行竟然敢瞒着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任阳的死活他不关心,可一个女人楚行都看不好,实在令人失望至极。好好的大婚被任阳一通叫嚷毁了个干干净净。
见景庆帝没什么反应,沈贵妃掐了手心一把,顿时眼圈一红。
“行儿,你实在糊涂啊。母妃知道你是个念旧情的人,可任氏不值得你如此啊,她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你的颜面那般叫嚷。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那个女人吗?任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交代清楚。”
沈贵妃一开口,楚行冷静了不少。
母妃一向是护着他的。
楚行很快反应过来。
“父皇、母妃,儿臣不是有意欺瞒的。当时儿臣见任氏断气了,悲痛之下派人入宫禀报。谁能想到,她只是一口气上不来,竟又活了过来。可是她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出,儿臣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她移到了庄子里。父皇、母妃,任氏纵然有千般不对,儿臣也是念着结发的情谊的。想着在庄子里让她安然度日,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儿臣实在没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出啊。”
楚行声泪俱下地陈情,看着情真意切。
赵岚心中颇不以为然,但面上却是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父皇、母妃,殿下并不是狠心之人啊。若换了别人,哪会再好好安置任氏。任氏本来好好地待在庄子里,竟会出现在朱雀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还请父皇明察。”
赵岚的话亦是沈贵妃与楚行心中所想,一定是有人陷害的。
“任氏的事朕已经交给明儿处置了,明儿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行儿,朕只问你一句,你还要留任氏的命吗?”
听到景庆帝的话,楚行有些愣了。
他还想要任阳活着吗?现在的他自然是不想的。
可直接就要任阳死吗?未免有些狠心,又怕再惹得父皇猜疑。
一旁的赵岚心中也是焦急不已,陛下的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她的身份更是不允许她在这件事上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正焦灼间,又是沈贵妃急中生智。
“行儿,你还要犯糊涂吗?你要为了一个任阳让父皇、母妃伤心吗?”
听到沈贵妃的“质问”,楚行连连摇头。
“不不不,在儿臣心里,父皇、母妃是最重要的,谁也没有父皇、母妃重要。”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行儿,这件事就由母妃做主了,等明儿查清楚了任氏的事,就处置她。”
说着,沈贵妃又转向景庆帝,“陛下,不是臣妾心狠,臣妾是做母亲的,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的儿子。臣妾决不允许行儿为了个不着调的女人再犯糊涂”。
听到沈贵妃的话,景庆帝不置可否。
可沈贵妃知道,陛下是同意的。
“都起来吧。”
景庆帝终于发话了。赵岚搀扶着楚行慢慢地起身。
景庆帝又看了眼高全。
高全会意,立刻将属于亲王妃的金印、金策捧给赵岚。
赵岚有些受宠若惊,金印、金策一般都是等上了玉牒儿之后才会赐下来的,没想到,她现在就拿到了属于齐王妃的“荣耀”。
“岚儿,今日你受委屈了,母妃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以后有你在行儿身边,母妃没什么不放心的。母妃盼着你们琴瑟和鸣。”
“多谢父皇,多谢母妃,臣媳以后会好好照顾殿下的。”
赵岚心道,她自然要好好照顾楚行。
就冲景庆帝能为了楚行专门跑到齐王府一遭,就知道楚行在他心中的位置。
赵岚再一次由衷感慨,楚行可真是命好,摊上了景庆帝这么个偏心眼儿的父皇,一门心思向着他。她和楚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继续讨好景庆帝就行,大位之争,他们还真是有优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