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夜,清沐等人正守在徽京城外的一座已经废弃的药王庙附近。
看着正兴致勃勃盯着药王庙的清沐和流风,轻云和丹青他们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丹青忍不住问清沐:“王妃,为何不白日出来?眼看着就要关城门了,您非要出城。还不多带些人,您和我,再加上无忧、轻云、流风,也就五个人。眼下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着,丹青心里有些苦涩。
他都能想象的到此刻王爷的雷霆之怒了,也不知道跟着王爷的龙鹰这会儿有没有成了被殃及池鱼?
听到丹青的话,无忧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是啊,丹青说得是。眼下城门已经关了,我们轻易也回不去了。只盼着明日回去的时候,王妃您在王爷面前多替属下们美言几句,王爷生气那可是很吓人的。”
本来还很兴奋的流风想到楚玄,顿时一张脸垮了下来,只顾着跟王妃凑热闹了,忘了王爷了。
王爷不会对王妃如何,倒是很舍得罚他们啊。
“好了,一个个哭丧着脸,有没有那么夸张,阿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明日回去一切包在我身上,不关你们的事。丹青不是查到了那几个乞丐就在这个药王庙里落脚吗?白日里他们可能会出去乞讨,夜里一定在这里的。咱们等半夜再进去,夜里审讯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清沐说得言之凿凿,在场的几人配合着扯扯嘴角,听着是这么个道理,但怎么感觉王妃兴奋得紧,不像是来查探消息,倒像是等着夜深人静好去打劫的节奏。
“你们可不要小瞧我,我虽然武功比不上你们,但我可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一般人奈何不得我。你们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我又不是纸做的、泥糊的,用不着小心翼翼。”
见清沐“编排”起楚玄来,丹青陪着笑脸道:“王妃说得哪里话,王爷不是太在乎您了吗?虽然王妃是豪爽的江湖儿女,但终究是女儿身,王爷是怕您受苦。平日里您有个头疼脑热的,王爷就急得不行,这夜黑风高的,王爷又不在您身边,此刻指不定多担心呢。”
丹青说得情真意切,听在清沐耳里只觉得自己实在“不知好歹”。
清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无忧也不甘落后地替楚玄分辩起来。
“平日里丹青是个话痨子,他说的话属下都不乐意听。但是刚才那几句可是说到属下心坎儿里了啊。王妃,您的安危在王爷那里可是头等大事。不说别的,只属下和轻云、流风三人就是王爷关怀王妃的证据啊。王爷一直嘱咐咱们几个照顾好王妃,万不能让王妃受委屈。”
无忧说完后,轻云和流风立刻同仇敌忾地点头。
一见这阵势,清沐心里的愧疚感更浓了,不由地思索自己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几人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头顶的月亮开始往西游走,清沐打了个手势,众人精神一震,急忙拿起蒙面的黑布遮住样貌,而后几个跳跃间,就到了药王庙门口。
刚才离药王庙有些远,只觉得就是个废弃的破庙罢了。如今近在咫尺,在月色的映照下,破败的庙门更显萧条。
几人的脚下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乱石,几乎把路都遮盖住了。
猛地有一阵风吹来,不远处的枝叶猎猎作响,又夹杂着几声“哇哇”鸦叫,平白地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流风轻声道:“王妃,怎么感觉有些瘆得慌。丹青,你确定这里面就是住的一些乞丐吗?”
“我的消息哪有出错过。就是半夜三更在这里,还真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徽京城里那么繁华,这才离徽京城多远,就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丹青说着,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莫不是他们几个在徽京城待的时间长了些,胆子都变小了。
之前在隐殿的时候,什么样的危险没经历过,再不好对付的人也是见过的,他们可没皱过一次眉头。
他很确定,眼前的破庙中只有那几个乞丐。但就是这个环境,还真是让人心情沉重。
“走,我们过去吧,早点弄清楚,天一亮就能早些回去。”
……
这座药王庙已废弃了许久,只剩下一个主殿尚有片瓦可以遮头,主殿周围全是断壁残垣。
透过残破的窗子,借着月色,依稀可见殿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瘦骨嶙峋的乞丐。凛冽的秋风时不时地通过窗子刮进殿中,他们身下铺着的不算厚的稻草皆随风晃动了起来,睡梦中的人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这座主殿的几乎是没有大门的,清沐他们直接就走了进来。
有人进来了,这几个乞丐中有惊醒的人,当先醒了。可还未等反应过来,丹青手中的火折子已将周围都点亮了。
见有五个蒙面的黑衣人,有些睡眼惺忪的乞丐们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最先醒过来的那个人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你们是什么人。俺们几个都是些苦命人,你们要做什么,俺们只是乞丐,讨生活的……”
“你们平日里都到哪里乞讨?”清沐似是随口一问。
“到城里,开城门的时候,俺们会进徽京城,多是在城北一带,俺们做乞丐的也有自己的地盘,轻易不能乱走的。那里做生意的铺子多,说些吉祥话,掌柜的都要讨个好彩头。”
“既然如此,那城西的一品居可有去过?”
“一品居,那可是除将军楼外徽京最好的酒楼。我们几个这样的,哪去得了一品居啊。就是看也不敢看的,能进一品居的都是贵人们。”
“是吗?不见得吧。”
丹青故意阴恻恻地说话,惹得几个乞丐更害怕了。
“俺们说的都是真的,俺们不敢骗各位英雄们。”
清沐看这几个乞丐害怕得瑟瑟发抖,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厉色说道:“我们既然找到了这里,就是清楚你们的行踪的,还不说实话吗?不见棺材不落泪。此处只是一座山野荒庙,我们就算将你们了结在此,也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清沐的话,那几个乞丐脏兮兮的面上是再也掩不住的惊恐之情,原本只是发抖,如今几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见这几人只顾着害怕,还是不愿意回答她的话,清沐给了无忧一个眼神。
无忧很配合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在灯火映照下,软剑闪着凌厉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光。
无忧又很潇洒地抖了抖软剑,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几个乞丐走去。
眼见着来真的了,胆小儿的乞丐直接哭出了声,“好汉饶命,英雄饶命,我们去过一品居,去过,去过,饶命啊,饶命”。
“哦,去过?说清楚。”丹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其他几个乞丐见事已至此,似是猛提了一口气般,豁出去了,也开始争抢恐后地点头承认。
“那就说清楚你们去那里做什么。排好队,一个接一个说,若有人敢说谎话欺瞒于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清沐一边说着狠话震慑人,一边从怀中摸出把匕首飞快地射向乞丐身后的柱子。
匕首从乞丐们的头顶飞过,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深深地插到了柱子上。
丹青、无忧他们知道清沐用的是巧劲儿,看起来很厉害,其实掌握了技巧,对习武之人来说还是不难做到的。
可那几个乞丐不知道啊,简直吓坏了。
这把匕首若是插到了人身上,焉有命在。
于是乎,这五六个乞丐很自觉地排好了队,最先醒过来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这些人当中领头的那一个,他排在了第一个。
那人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黑黢黢的脸上满是褶子,见队伍已经站好,大着胆子看向清沐,他看出其他几人都是听命行事的。
“小的不敢欺瞒各位英雄豪杰。咱们几个平日里都是在城北一带活动的。俺们虽是乞丐,也是有规矩的,若没有特殊的情况,轻易不会乱走的。俺们去一品居,是城北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给俺们说了一个故事,就让俺们在一品居附近说。那个婆子给了俺们五两银子,俺们就去了。说的故事就是有关一个什么王妃和世子的。”
这人说完后,其他人也都老实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那个管事婆子。
丹青想了想,徽京城的达官显贵多是分散居住的,城北那一块也有不少权贵居住。
管事的婆子,哪一家不得有好些个管事的婆子,这可去哪里找啊,岂不是“大海捞针”。
清沐顿了顿,问道:“那个婆子你们是在城北哪一条道儿上碰到的,可有什么特征,仔细想想。”
“俺们是在康平里附近遇到那个婆子的。那个婆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那穿戴、气度,比很多小门小户的当家娘子都强得多。那个婆子有些胖乎乎的,笑眯眯的,除了给我们五两银子外,还给了我们些点心吃,那点心俺们可是见都没见过的。各位英雄,俺们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只是让俺们说一个故事,又不是真的去伤天害理,俺们就去了。”
“你还敢狡辩,你没听过吗,‘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平白地往无辜的人身上泼脏水。”
一听那人为自己狡辩,流风忍不住跳了出来,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如今这个事儿在徽京传成那样,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王妃呢。
那人吓得不敢再说,只低着头一个劲儿求情。
无忧走到丹青身侧,轻声道:“丹青,我们明日到康平里看看去,说不定当时可能会有人看到。”
丹青也正有此意,还未点头,只听清沐说道:“你们还记得吃的是什么点心吗?什么样子的?什么味道,再想想。”
被问的那人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个人怎么又对点心感兴趣呢,但也不敢有异议,只能赶紧回忆那令人回味无穷的点心。
“英……英雄,我,我还藏着一个,没舍得吃,您看看,就是这个。”
一个看着稍小一些的瘦弱乞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个破旧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海棠形状的花瓣点心。
清沐正想接过,轻云当先一步,拿起那个点心给清沐端详,只从外表看,很像已经风干了的海棠糕。本该是白色的点心都有些发灰了。
轻云掰开了看,里面裹着的是蛋黄、猪肉和一些菌子混在一起的馅儿。
徽京城的点心基本都是甜口的,很少有咸的。清沐走南闯北多年,知道南边有一些州县喜欢咸口儿。
城北,城北住的都是哪些人家,跟自己或阿玄可能有接触的,清沐仔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看到点心中包裹的馅儿料,丹青想到了一个地方,他在沂州的时候吃过的那种汤圆,就是这样的,他印象极深,甜不甜、咸不咸的,实在吃不惯。
“丹青,给他们点银子,我们走吧。”清沐心中已有些计较,这些人她也无意再为难。
“是。”丹青爽快地掏了银子。
“王,不是,公子,这就走了吗?不再问问了。”流风一边追着清沐,一边不解地问道。
无忧扯了扯流风,真是没眼力劲儿,还问个什么,一看就知道王妃心中有数了。
几人出了药王庙,顺着上来的路缓缓下山。
“王妃,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丹青问道。
“在城北的这些个人家中,有一家跟我们的关系很亲近的,就是沐国公府。听说冯兴去世后,冯夫人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沂州那边的点心就是咸的。丹青,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接下来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丹青明白,他都想到了沂州,王妃不可能没想到,如果真的跟冯夫人有关,王妃确实不好直接插手,毕竟是王爷的表姐。无论是自家王爷,还是贤王,对沐国公这个舅舅都是很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