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庆帝直接提审赵岭的事很快就传了出来,连带着楚承递上去的有关整件事的折子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昭平王中毒一事竟与幽州王府二公子有关。
有不少人疑惑,这赵二公子与昭平王看着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赵二公子费那么大心力害昭平王做什么,难道是吃饱了没事儿撑的。
后来渐渐传出风声了,原来跟惠婉公主有关。
没想到赵二公子痴恋惠婉公主,更没想到,惠婉公主居然对昭平王芳心暗许。
赵二公子心中不忿,一怒之下,恶从胆边生,就想出这么个狠毒的主意来。
彩云殿中。
沈贵妃的面色阴沉得像是能滴下水来。
看到心腹大宫女正精心地给她最喜欢的那盆紫薇花浇水,沈贵妃再也按捺不住。
“还浇个什么劲儿,把它搬出去,本宫看见就心烦。”
本来花花草草是她最喜欢的事物,而今看到心里就堵得慌。
那么隐秘的事情都能被翻出来,行儿办事愈发不牢靠了。几株幽草都清理不干净,居然还留下了把柄。
虽说这件事都指向了赵岭,可莫名地将她的惠婉扯了进去。惠婉已经受尽苦楚了,如今又被牵扯进来,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看着沈贵妃阴晴不定的晦暗神色,楚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解释:
“母妃,是儿臣的错,儿臣百密一疏了,没想到找的办事之人如此不牢靠,若不是一棵不起眼儿的草,这件事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是没想到会将惠婉扯了进来。这绝对是楚承的栽赃陷害。据儿臣所知,赵岭对惠婉可没什么心思的。”
“母妃,您先不要动气。目前这件事怎么看都跟咱们没有关系。如今父皇已认定一切都是赵岭所为,干脆就让赵岭一个人担着吧。至于皇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妹身份贵重,人也花容月貌,有人痴心妄想而已。”
见沈贵妃已然动了怒火,三皇兄又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楚明心中亦不好受。
可是,目前的一切指向的又不是他们。
再说了,赵岭也不算无辜,这件事虽说经手的不是赵岭,但一开始提出对付梁暮的可是他。
如今赵岭“浮出水面”,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也好。
况且,赵温已在来徽京的途中了,有赵温在,赵岭性命无忧。
提到赵岭,楚明的神色一瞬间也变得幽深起来。
他曾偷偷到天牢中见过赵岭一面。
就是这一面,让他与赵岭之间原本就不怎么深的情分变得更加稀薄起来。
楚明忆起赵岭咬牙切齿地憎恨楚承与楚玄的暗害,尤其赵岭提起楚玄时满眼的嫉恨。
最让楚明没有想到的是,赵岭居然问他,看到楚玄与清沐双宿双栖,清沐被楚玄疼宠得愈发娇艳,愈发惑人,是否不甘?
楚明清楚地知道赵岭在挑拨,还是明晃晃的挑拨,想让他因为清沐与楚玄对立起来。
可纵然有一天,真的和楚玄对上,那也是男人们之间的事,何必拉扯女子呢。
不管是真刀真枪,还是阴谋诡计,都是他和楚玄之间的事。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楚玄,都不会让清沐受到伤害。
“明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见楚明沉吟不语,沈贵妃问道。
“五皇弟,为兄左思右想,赵岭毕竟是幽州王最疼爱的儿子,以后要仰仗赵温的地方还多着呢。咱们还是不能置之不理。”
“明儿,行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他们好不容易跟赵温搭上了线,若是因为赵岭再与赵温起了嫌隙,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母妃,三皇兄,是父皇的心意重要还是赵温的帮扶重要?
我知道母妃和三皇兄是想多几分助力。这件事不是完全置之不理的,完全不理会说不通,显得薄情寡义。
但父皇是什么性子,咱们都心知肚明,这一次父皇摆明就是想拿赵岭开刀的。
所以在不影响父皇谋篇布局的前提下,为他说几句好话也是无伤大雅的,既赚了名声,也能将三皇兄从这件事彻底摘出来,又能卖给赵温一个人情。
三皇兄,皇弟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当然明白了,楚明已说得如此直白,若还是盯着赵温的那点子助力而一叶障目,楚行也不用想着那个位置了。
“明儿,你若不离开徽京两月,你皇兄也不会总是犯糊涂。”沈贵妃忍不住叹道。
她将楚明当亲生儿子般养大,楚明也算跟她贴心,以后有楚明在徽京,行儿的路也能走得更顺畅些。
“母妃,父皇是最看重三皇兄的,有父皇在,其实三皇兄什么都不用做,听父皇的话即可。有些人和事父皇自会妥善处置的。”
听到楚明的话,沈贵妃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很多时候,沉住气就是最重要的本事。
沈贵妃又想到惠婉,眼眶一酸。
“行儿,明儿,惠婉可如何是好。母妃本想让惠婉嫁给墨白,可在她身上闹出的这桩桩件件,母妃也实在开不了口,想必陛下也不会乐见其成的。如今,惠婉又跟赵岭扯在了一起,于她名声更是有碍。惠婉的驸马人选不能再拖了,一定得尽快定下来。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母妃,惠婉也是个倔强的性子。本以为时间久了,她能想通。如今由不得她了,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将驸马人选定下,成了婚,有夫君关怀,慢慢地就想明白了。儿臣有一个提议,母妃和五皇弟觉得赵无羁如何?”
惠婉的事楚行也是一直放在心上的,赵无羁虽说在身份上差了一截,但也是出身世家,年轻有为,长得也俊俏,如今更是父皇信任之人。
“母妃,儿臣觉得三皇兄说得可行,赵无羁是不错的。若是母妃没什么意见,儿臣改日先找他探探口风,结亲不是别的小事,还是谨慎些好。”
沈贵妃是个果断的性子,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
昭平王府,沧溟居。
几日不见,清沐看梁暮恢复得愈发好了,心中很欢喜。
“师兄,看你的精神更好了些,想必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前两日刚回来过,这又跑回来了。哪个出嫁的女子如你这般随意的。阿玄纵得你愈发不守规矩了。”
梁暮不想让清沐多回昭平王府,担心有朝一日他与梁昱的计策东窗事发,清沐首当其冲会受到景庆帝的责难。
她已出嫁了,昭平王府的事自然跟她不再相关。
可这三天两头地往回跑,以后怎么撇得清干系呢。
清沐笑嘻嘻地看着师兄,“我本来就是不守规矩的,阿玄也从不拘着我。放心吧,师兄,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顺道找文滢姐姐聊聊天”。
清沐只以为师兄是担心她被人议论,她可不管别人怎么想。阿玄都没意见,其他人无关紧要。
“师兄,你听说了吗?很多人都知道了你中毒是被赵岭暗害。景庆帝还亲自审问赵岭,东楚朝堂的那些糊涂官儿还夸景庆帝英明呢。
师兄,阿玄与大哥心中觉得对你不住。可又有些庆幸,若不是景庆帝出手,也不会在细查之下发现‘幽草寒兰’的阴谋。
现在谁也不能拿景庆帝如何。但是赵岭,绝不会放过他的。还有楚行,也得跟他算算账。”
提起赵岭与楚行,清沐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六月十三夜的那场刺杀,狂风暴雨之下血流成河,到处都是红色的。
倒在血雨中的一个个黑衣人,还有楚玄的人对杀戮的习以为常,以及楚玄解决领头人之后脸上那种不自觉的快意,都成了清沐压在心底的大石。
因此,她愈发厌恶赵岭与楚行。
在清沐陷入沉思的时候,梁暮也在心中感慨,他中毒一事当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楚承与楚玄知道他是真的中了毒,认为是景庆帝所为,索性直截了当地将此事都推给了赵岭,想必赵岭将他们得罪的不轻。
以景庆帝的性子,怎么可能对幽州王府放心,只要略一思索就知道景庆帝的打算,所以景庆帝也乐得顺水推舟,将赵岭钉在这件事上。
而赵岭,他与楚行同坐一船,自然不会轻易咬出楚行。
至于被摘出去的楚行,很可能是楚承、楚玄二人与景庆帝达成的某种平衡。
这一番错综交杂之下,倒是把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没有人往他身上想,不会有人想到,是他自己服用了药物,才有了安庆宫中的那一幕。
梁暮本来猜测,是他自己所服用之药与幽草寒兰相冲。后来偷偷传信给云山老人,才知道竟与宫宴上的琼玉酒有关,琼玉酒中的琼玉花与他所服用的药物相克才是他中毒的真正原因。
“三哥,丫头,怎么了,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兄妹俩是怎么了,想什么如此入神?”苏文滢也好奇道。
她印象中的清沐从来都是明艳开朗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清沐有些闷闷不乐。梁暮的神色也有些凝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清沐若无其事地对苏文滢一笑:“文滢姐姐,我没事。只是想到师兄受苦了,心中有些难受。”
这倒是真的,苏文滢知道他们师兄妹的感情是极好的。梁暮到底也是受了东楚的牵累,清沐又是东楚的宁王妃,她心中不好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丫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三哥已经无事了,其他的就不用想了。有什么事还有你夫君在呢,轮不到你这小丫头在此处愁眉不展。回了娘家,就高高兴兴的,一会儿咱们去梦华轩饮茶吧,听说梦华轩新研究了个茶点,很不错。”
梁昱嘴上说得洒脱,可一直在心中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些,等名义上“梁暮”与文滢大婚后,昭义王“梁昱” 就可以启程返回西越了。
三哥离开了徽京,慢慢地清沐也不用纠结了。
纵然三哥与楚玄已尽量地不让清沐为难,可身在局中,清沐哪能什么都无所谓呢。
梁昱的提议倒是让其他几个人也都心动了。
出去转悠一圈也好,不说别的,徽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有鳞次栉比的店家商铺,闲逛起来就让人应接不暇,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
这几人骨子里还都是“好玩”的本性,一说起玩全都兴致勃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