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州别宫休整了两日,楚玄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徽京。
离开徽京的时候还是三月,天气还有些寒凉,眼下已经过了端阳节了,日头渐暖,尤其到了中午,还能感觉到有些暑气从地面升了起来。
接到楚玄的消息,楚承和梁暮早早地就等候在了宁王府中。
宁叔已经指挥着人里里外外将王府收拾了一通。
离徽京还有二三十里的时候,他们就见到了隐月、隐星,还有茂竹。不用说,一定是大哥和云起着急了。接到楚玄等人固然可喜,可最令隐月、隐星高兴的是,竟然见到了龙鹰,他们可是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清沐见每一个人看到龙鹰都很高兴,心中对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情谊又钦佩了几分。
“阿玄,当年你们一定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所以才有这么深的情意。你是个好主子,要不然底下的人不会如此。”
“姑娘,姑娘,你回来了,殿下一直念叨你呢,说你没良心,跟宁王殿下乐不思蜀了,连报个平安都懒得做。”
茂竹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到了清沐的耳朵里,清沐高兴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待茂竹走近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清沐一番,见清沐神采奕奕,心中安定了不少。
听到茂竹所言,清沐心虚不已:“茂竹,我在外面可是很惦记你们的,实在是太忙碌了,很多事顾不上。在师兄面前你可得给我说几句好听。从沂州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了点当地特产,等回去了分给你们。师兄和你们在王府还好吗?”
茂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虽然很快,但还是被清沐捕捉到了。
“姑娘安心,都还不错。”
清沐知道,在她离开后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他们都不想让自己担心。
回到马车上,清沐有些闷闷不乐。
“阿玄,咱们不在徽京的这段时间,师兄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可茂竹说都还不错,分明就是不想我担心嘛。”
“很快就进城了,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不要担心,云起是什么人,随随便便谁能欺负到他头上。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八成是给人添堵的小事儿。”
楚玄猜得没错,这段时间梁暮只觉得“点儿背”,在翰林院的差事都能被人弹劾一番。楚行的人咬着不放,虽然伤不到他什么,但经常有人来添堵也是不太舒服的。
差不多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楚玄他们的车驾终于进了宁王府。
楚承很认真地将楚玄看了好几遍,生怕留下什么病根儿。
楚玄有些无奈,“大哥,我已经好彻底了,放心吧”。
另一边,梁暮也拉着清沐问长问短。
自打师父将清沐救活后,这丫头的身体可是“杠杠的”,百毒不侵不是说着玩儿的。但那沂州出现的毕竟不是一般的毒啊,他还真是担心她。
本来还想好好念叨一番清沐“重色轻兄”,连捎个信儿都懒得捎。可一见到人,就只剩下关心了,生怕清沐在外面受什么委屈。
梁暮也知道清沐一直与楚玄待在一处,他虽不是迂腐之人,但看清沐的样子,楚玄还是有分寸的,他心中对这个妹婿又多了几分满意。
燕北传回来的信已将沂州发生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楚承知道这次在沂州,清沐是帮了大忙的,可这功劳却算在了自己头上,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他郑重地朝清沐长揖一礼,吓得清沐赶紧躲到楚玄身后。
“英华兄,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领受。”
楚玄赶忙扶起楚承,“大哥,不用如此,清沐是自己人。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不是客气,沂州的事,若不是清沐,会饿死很多人;若不是清沐,燕北也不会发现解疫的良药。清沐,大哥由衷地感激你,这一拜是你应受的。”
说罢,楚承又命隐月拿来一个黑色的盒子,双手递给清沐,“这是大哥的一番心意,清沐不要推辞”。
“英华兄,沂州的事其实大家都有尽心尽力的,我不过是歪打正着了。燕北才是最努力、付出最多的那个人。这个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清沐觉得自己真的只是运气好,跟为了整个沂州劳心劳力的燕北等人相比,她做的不算什么。
楚玄十分了解清沐的性子,想了想说道:“大哥,你的心意清沐心领了。至于这个心意,依我之见,不若派人快马加鞭给燕北送去吧,趁着他还在沂州,能为沂州多做一些事情。”
楚玄的话让清沐眼睛一亮。
“阿玄说得对,沂州这次受灾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休养生息也是需要银子的。英华兄,你的心意就送给沂州百姓吧,他们更需要。”
再继续下去,倒显得自己小看清沐了,楚承立刻命人尽快将东西送到燕北手上去,算算日子,燕北他们也在沂州停留不了多长时间了。
……
眼看日头已经偏西了,梁暮起身告辞。
这一次清沐也要跟师兄回去了,楚玄心中万般不舍。
站在宁王府门口,一直看着昭平王府的马车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楚玄的目光仍舍不得收回。
楚承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回去吧,昭平王府又离得不远,想见了就去见”。
楚玄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没有清沐在身边,我今夜一定睡不着了。大哥,不如今夜我们兄弟俩秉烛夜话吧,你给我说说我不在徽京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一开始楚行的人使劲儿想攀咬到我身上去,但是没用。后来燕北的消息传了回来,李中奏报又狠狠地夸赞了我一番,楚行的人不好继续下去了,就开始地找云起的麻烦。云起不是吃素的,没让楚行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被一只疯狗咬住,搁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好。”
楚承的声音淡淡的,楚行净做一些给人添堵的事儿,真是烦人至极。
“大哥,沂州的事情,冯兴脱不开干系。恐怕冯兴的身份不简单,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过不了多久,冯兴就跟着李中他们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带着舅舅去见他一面。”
“如此也好。阿玄,沂州的事多亏了你们几人,我这个当大哥的只是在徽京里坐享其成,实在惭愧。”
尤其是知道楚玄感染了疫病的消息,楚承担心得夜不能寐,若是可以真恨不得立刻赶赴沂州去。若阿玄有个什么好歹,他怎么对得起母后呢。
听到楚承的话,楚玄用力地握了握大哥的手。
“大哥,我们是亲兄弟,自小大哥都很护着我。现在我手中就剩下了三字部的人,以后就靠大哥给我撑腰了。母后常说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这辈子是兄弟,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大哥的弟弟。”
楚承一脸欣慰,果然是该娶媳妇的人了,以前的楚玄哪会说这么动听的话,看来哄清沐的时候不少啊,这都练出来了。
……
自离开宁王府,哪怕坐在马车里什么也看不见,清沐都感觉到了楚玄的灼灼目光。
不只清沐,梁暮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阿玄这个腻歪劲儿,真是让人受不了。
“师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想了想,清沐还是决定直接问师兄到底发生了何事,免得自己在那里瞎琢磨。
提起近来的事,梁暮只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人。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了楚行,他手下的那帮疯狗咬住不放,翰林院里也有楚行的人,一个劲儿地争论不休,很是烦人。”
梁暮仔细地想了想,他自打来了徽京,基本与楚行没有什么交集,有时候楚行找事,他也是一笑置之,能避则避。
这一段楚行跟吃错了药似的,他的人时不时地到景庆帝面前告他一状,隔三差五地他就被景庆帝叫进宫一遭。偏偏景庆帝不觉得烦闷,还一副管教子侄的模样。
梁暮只觉得头大。
原来如此,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止梁暮和清沐想不通为何,罪魁祸首楚行也是不胜其扰。
究其原因,是明面上楚玄到汤州别宫养病,清沐跟着去了。惠婉公主想到他二人在别宫双宿双栖,而自己形单影只,再过几个月,梁暮的未婚妻苏文滢就来到徽京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脾气。沈贵妃和楚行一边心疼惠婉,一边怨恨梁暮害人不浅。楚行的一肚子气就都朝着梁暮爆发了。
梁暮忽而想到有次进宫偶遇惠婉公主,有个荒谬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当即用力摇了摇头。
清沐见状,忙问:“师兄,你怎么了?”
这该怎么说呢,无凭无据的全是自己的猜测。
梁暮只好跟清沐说进宫遇到了惠婉公主,惠婉公主看着有些阴沉,让清沐以后一定要小心些。
“师兄,我会小心的,我尽量不遇上她吧,遇上了就小心应对。”
……
楚承没有和楚玄秉烛夜话,赶路辛苦,还搞这一套做什么,交代了一番让楚玄好好歇息,楚承就离开宁王府了。
果然没有清沐在身边是睡不着的,楚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是各种清沐的样子,有开怀大笑的,有俏皮可爱的,有含嗔带娇的……总之,他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不知道清沐怎么样了,有没有跟自己一样因为想念而夜不能寐。
“昭平王府离得又不远,想见就去见了”,耳边好像又想起了大哥的这句话。
楚玄立刻坐了起来,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
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一番,他就朝着昭平王府的方向掠去了。
丹青和龙鹰一听到动静,也连忙追着去了。
他二人到昭平王府附近的时候,楚玄已经潜进去了。丹青和龙鹰干脆找个隐蔽的地方猫着,等着王爷出来。
“龙鹰,希望今夜王爷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可别夜夜都潜进昭平王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丹青有些郁闷,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人。
“应该是主子不习惯了了,没事,主子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不会一直如此的。先等着吧。”
龙鹰忍不住有些同情楚玄了,一回到徽京就分开了,要他说,还是尽快成婚的好。
嗯,他说什么也得看着主子成婚啊,等主子成婚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