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璀璨的朝阳慢慢地照耀整个山间之时,清沐觉得周身也随着日出变得温暖起来。
她和楚玄并肩依偎在一块大石头上,楚玄掌中的温度向她传达了一种无声的力量。
清沐突然觉得心中的那股郁气好像疏散了不少。
既然他们已来到了沂州,就会尽己所能,与其沉痛、哀婉,不如化这种悲愤为力量,多救助一些人,这更有价值一些。
“阿玄,日出真好看啊。我忍不住有些期待望晓峰的日出了,在高耸入云的望晓峰看,一定蔚为壮观的。”
“我也很期待,只靠想象,就知道令人叹为观止。清沐,心情好些了吗?”
楚玄知道清沐的心情沉重,哪怕对着他如往日般说笑,可他只看清沐的神色,就知道清沐心中郁郁。
他自认为多年来心肠已算硬的了,可见到沂州的惨状,心中尚不好受,更别说古道热肠的清沐了。
清沐朝楚玄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
“我没事,阿玄不用担心我。咱们既然已来到了这里,就尽力而为吧,做咱们该做的事情,为这里的人们多做一些。”
“好,燕北应该知道咱们已到了,很快就能进城了。不知城中境况如何,不过我猜想应该要比咱们见到的地方好一些。”
沂州当地的世家大族还有达官显贵多集中在沂州城中,即便暴雨洪灾,可受苦受难的也多是普通百姓,这些人照样过他们的富贵日子。
二人正说话间,丹青带着一人匆匆赶来。
“属下隐战见过王爷,见过姑娘。”
三字部的人知道楚玄已脱离了隐殿,他们亦不再是必须隐于暗中的隐殿中人,往后他们就只是宁王的属下。
“快起来。城中情况如何?”
“回王爷,城中情况尚可,要比城外好多了,属下就是来带你们进城的。燕北找冯兴要了进城的令牌,说贤王殿下又派了几个人前来相助。冯兴这会儿巴不得贤王多管管呢,让你们速速进城。”
当即,楚玄三人又乔装打扮了一番。
清沐将肤色弄黑了许多,扮作一个有些清瘦的少年。
楚玄实在厌烦络腮胡子,就扮成了一个比他实际年龄大了不少的中年汉子,肤色还有些暗黄,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丹青在左侧脸颊上弄出了一道疤痕,还在鼻子下面贴上了八字胡,看着有些滑稽。
到了城门口,隐战给守城的那几个当兵的看了看令牌,几人就很顺利地入城了。
果然,沂州城内像楚玄猜测的那样,虽有暴雨的痕迹,时不时地也能见到低洼处的积水,甚至一些房屋墙壁上还有水渍,但也比他们之前见到的地方好太多了。
临街的商铺还有条不紊地开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的小摊贩……这些都昭示着城里的生活并未受太大的影响。
清沐想到他们一到沂州地界就看到的那几个破败的村镇,按说沂州内城比那几个村镇更靠近沂河决堤处,看高低方位,两厢也差不多,那几个村镇明显就是被大水狠狠冲刷过的,而沂州内城只是暴雨的痕迹。
楚玄、丹青也想到这些。
一定是有人为保下沂州城,将洪水改道了。
隐战见他们几人一直四处打量,低声说道:“沂河堤坝被冲毁之后,将附近都淹没了,为了保住沂州城,冯兴等人商议了一番,急急将洪水改道了,沂州城是保住了,但洪水冲过的那些个地方却惨不忍睹。”
平心而论,整个沂州若说一定要保住的那一定是沂州城,即便知道如此,几人心中仍很不是滋味儿,那些被牺牲的人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啊。
……
很快就到了知州府,燕北已等在那里。
他将这几日他与隐字部人明察暗访的一些事告诉了楚玄,丹青也细细地将他们离开徽京后的一些事告知。
“冯兴与周德面和心不和,想必周德的事冯兴未必一无所知,但冯兴还是一派镇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对朝廷派来的钦差翘首以盼。这几日据属下观察,冯兴镇定得有些过头了。这一点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燕北说起冯兴,觉得很不可思议。
楚玄听燕北的描述,在应对暴雨、处理决堤的事情上,冯兴确实做的无可指摘。
他还亲自到堤坝附近,和众人一起清理,身先士卒。又到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看望百姓,不住地跟百姓们致歉,是他无用,身为沂州父母官,却让百姓们受苦受难。
冯兴还不顾其他几人的反对,抗住所有压力私自打开粮仓赈济百姓。
只可惜,只有一部分粮食幸免于难,其他的都被污水冲泡了许久,已不能食用了。
“燕北,你是觉得冯兴是有问题的,对吗?”楚玄直言不讳。
燕北很肯定地点点头。
“冯兴所作所为让人说不出什么,可属下就是觉得不对劲儿。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感觉。”
燕北是一个出色的医者,极善于观察,他并没有发现冯兴什么,可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就是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楚玄是相信燕北的,一路走来,他心中对冯兴也有所怀疑。
几人正谈论间,冯兴来到了。
见到楚玄三人,冯兴有些诧异,之前燕北和他带来的人一个个看着都很俊逸,这三人也不难看,就是看着不像跟在楚承身侧的人,倒像是跑江湖的。
听闻贤王殿下礼贤下士,用人只看才能,想必这三人都是有过人之处的。
燕北向冯兴引荐了楚玄他们三人,果然都是在外行走的,个个身手不凡,还有医术在身。
如今最让冯兴头疼的就是灾难过后会不会发生疫病,多点懂医术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楚玄自然是见过冯兴的,只是一晃眼也有好些年未见了。如今的冯兴跟他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子大相径庭。眼前的冯兴两鬓已染上了几分霜色,满面愁绪,双眼通红,一看就知道是不眠不休地熬了许久。
和几人简单地寒暄了一番,冯兴又匆匆而去了。
知道不日楚明和李中就会来到沂州,楚玄他们倒不适合留在知州府,若是露出什么破绽就不好了。在他们入城之前,燕北已在城中为他们找好了落脚之地。
隐战带着三人来到了与知州府隔着两条街的住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院子。
总算是有张正儿八经的床可以躺下来歇一歇了,一路奔波,三人都很疲惫,万事等饱睡一觉再说吧。
……
在离沂州不远的兖州驿站,楚明和李中正临窗而立。
“李大人,最多三日咱们就到沂州了,这离沂州越来越近,可一个灾民都未见到,想来冯兴等人也怕出事,一开始就将沂州管控起来了。”
“王爷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微臣与冯大人也算有几分交情。冯大人此人胸有丘壑,习惯未雨绸缪,应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管控整个沂州,不让人随意出没。沂河堤坝之事是冯大人主理,不到三年却被冲毁,微臣只盼着早日到了沂州好好查探一番,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李中与冯兴同是寒门学子,靠多年寒窗苦读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李中对冯兴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他心里真不希望冯兴与堤坝之事有关,可他也知道,无论如何,冯兴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离开了徽京,楚明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子落寞与不甘慢慢地消散了不少,他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起清沐了。她现在陪着楚玄在汤州别宫,应该是很逍遥快乐的吧。
楚明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以后他还是到边境去吧,就去南境,西境、北疆亦可。东楚东侧是茫茫大海,有镇海侯世代镇守,倒是用不着他去。
无论是南境,还是西境、北疆,他都是待过不少时候的。还是天苍苍、野茫茫的边境更适合他。
楚明又想到了澹台月璃,他与月璃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他从未服气过谁,可是他真的叹服月璃,每次见到月璃,他都觉得自己枉为七尺男儿。
既然他无法回报给月璃同样的深情,就尽力帮扶月璃一展心中的抱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