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楚立国,定国王府就存在。
定国王府既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那必定也要承受常人没有的责任担当。
镇守在南境的襄楚军对定国王府来说,既是荣耀,也是责任。
“王爷,不怕您笑话,我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襄楚军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只是父王和我为了襄楚军的粮草焦头烂额,连月璃也是。”
澹台墨白有些苦笑。
谁能想到,锦绣堆里的澹台世子和延川郡主,每天都在为银子发愁。
“本王知晓月璃的本事,一个娇娇女儿家,难得的文武双全,为人还豪迈大气。听说月璃尤善经营,王妃的陪嫁铺子与王府的庶务都是月璃在掌管,收益甚为可观。”
对于澹台月璃,楚明满口称赞。
听到楚明对自家妹妹不加掩饰的赞赏,澹台墨白心中一叹。
楚明对月璃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赞赏,若能转化为男女之间的爱慕,那该多好。
他的傻妹妹,一颗心算是掉在楚明身上了。
澹台墨白知道,贵妃姨母一直想将楚明与月璃凑作一对,他们定国王府对此也乐见其成。
本来澹台墨白还盼着楚明能喜欢上月璃,可那夜在馄饨铺见到了一位姑娘,楚明显然上了心了。
可那又如何?那个姑娘无论是谁,在身份上都不可能压过月璃,即便楚明真的抱得美人归,那也绝不可能是正妃之位,最多宋王府里多了个美人罢了,宋王府又不是没有美人的。
“墨白有个疑惑,不吐不快。贵妃姨母的意思,王爷应该很清楚,月璃与王爷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让月璃当你的正妃,为何王爷一直有些犹豫呢?”
“墨白,本王觉得月璃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把她当知己好友,没有那样的心思。做本王的王妃,委屈她了。”
“王爷,那夜见到的姑娘,可是当不了宋王妃的。然而,宋王府总是要有正妃的,既然如此,不若就是月璃吧。你觉得委屈,可月璃觉得很好。”
听到澹台墨白的话,楚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墨白,本王的婚事就再议吧,还得父皇拍板,由不得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若父皇定了月璃,本王自当从命。”
这倒是,宋王妃的人选,最后一定得景庆帝同意。楚明能说出这句话,也算是变相地给了他一个承诺了。至少,他不反对月璃做宋王妃。
不说这个了。
澹台墨白想到了和楚明连夜出城的事情。
那夜,他们是奉景庆帝的命令往叠峰山看猛虎去了。
景庆帝喜好猛兽,幽州王进贡了一头猛虎给他,猛虎就在即将举行秋狩的叠峰行宫。
他们还见到了早一步来到叠峰行宫的幽州王府二公子,赵岭。
“王爷,赵岭看着野心勃勃,虽然有几分手段,但还是要多防着些。”
想到赵岭,澹台墨白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赵岭的印象实在一般。
“无妨,赵岭本王认识已久,也算有几分了解,暂时还算信得过。他约见我们,也是想让我们为他牵个线。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带他去见三皇兄。”
……
贤王府。
楚承和楚玄正一边下棋,一边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今日离开将军楼的时候,有人趁着人多塞给燕北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夜深人静,贤王府见”八个字。
这么大胆的人楚承和楚玄还是第一次见,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看夜空明月慢慢地升起,楚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惜今天相约的不是佳人。阿玄,你猜猜会是谁?”
“不猜,一会儿就知道了。”
楚玄此时满脑子的小雪莲,一看她就不是个真正的侍从。哪怕梁暮和她刻意扮作主仆,可二人之间的亲昵楚玄还是隐隐觉察到了。
他还得找机会多往昭平王府跑跑才行。
“大哥,还是你有识人之明,如今我亦觉得梁暮此人不错,和煦风趣又见多识广,的确是个值得交往之人。”
“阿玄所言极是,可惜咱们立场不同,只能惺惺相惜,始终难成知己啊。”
“大哥想太多了,即便有一日梁暮设法回了西越,即便与我们为敌,那也只是政敌,不是仇敌,跟私交无关。觉得他值得交往,是他这个人,跟他身份有什么关系。”
正交谈间,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燕北和丹青带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过来,那人还蒙着面。
“见过贤王、宁王。”
“阁下既然敢独立前来,何不露出庐山真面目呢。”
听到楚承的话,那人也不再扭捏,抬手去掉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在月色下看着有些苍白的面孔。
这人竟然是幽州王府世子,赵岐。
赵岐在徽京城中已有些年份了,他身子不好,一向深居简出,很少与人交往。
可看他走路的步伐,分明也是孔武有力的,不像是缠绵病榻之人。
楚承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丝毫不乱,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不知赵世子深夜相约,所为何事?”
说罢,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赵岐抬眼一看,贤王与宁王的棋局虽然千变万化,似是锋芒凛冽、杀机四伏,但又处处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
观棋如人,听闻二位殿下感情极好,果然如此。
赵岐心中忍不住有些羡慕,“骨肉亲情”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微臣赵岐愿为二位殿下的谋士,效犬马之劳。”
楚承哂笑,“赵世子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本就是父皇的臣子,怎能屈居来做我们兄弟的谋士呢。再说,本王与宁王也并未谋划什么,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谋士”。
赵岐知道,楚承并不信他。
这也难怪,无论是和贤王,还是和宁王,他们之前都没有过多的交往,猛地来投诚,换了谁也不会相信的。
赵岐并不气馁,也完全没有什么焦急之色。
楚玄看他仍是一副很镇静的样子,觉得这位幽州王世子倒称得上一个人物,沉稳不躁,于是他不经意间和楚承交换了个神色。
赵岐清了清嗓子,说道:“月前,微臣父王手下将领赫连阙奉命押送猛虎先一步到叠峰行宫。宋王楚明和定国王府世子澹台墨白连夜出城去,应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微臣的二弟赵岭也到了叠峰行宫,还见到了他们。”
楚玄接道,“你说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
听到楚玄的话,赵岐忍不住挑了挑眉。
定了定神,赵岐接着说道:“宋王殿下曾到幽州军中历练,与赵岭有些交情。这一次,想必赵岭是直接来找宋王投诚的,宋王可是一直站在齐王那边的。微臣在徽京日久,也大约知晓,论及圣心,二位殿下虽是嫡子,恐怕不及齐王、宋王。再加上,定王爷澹台博远是齐王的姨丈,世子澹台墨白又与宋王交好。若幽州王府也站在齐王一边,二位殿下的路就更难走了。”
赵岐话落,楚玄不客气地反问:“赵世子难道做得了幽州王的主吗?幽州王站在哪边,不是赵温自己说了算吗。”
“宁王殿下说得对,赵岐的确做不得主。赵岐虽是世子,但这么多年都在徽京城中,再加上不及赵岭康泰。父王心里,赵岐这个世子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可赵岐不甘心。我尚在襁褓之中,就被赵岭母妃下毒暗害,奈何父王宠信于她母子,我只能平白承受之无妄痛苦。这些年里,赵岭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不愿他为刀俎,我是鱼肉。赵岭既已靠向齐王、宋王,那我就来投奔贤王与宁王,以求得生机”。
说到动情处,赵岐已不是“微臣”的自称了,变为“我”,可见心中的义愤填膺。
赵岐说的事情,楚玄心里是有数的,幽州王府的腌臜事也不少,他可是知道的。
楚玄也知道,即便赵岐身在徽京,赵岭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心思依然没有停歇。
“听闻幽州地下矿质资源颇丰,北疆的军队装备精良。幽州王私下里同关外游牧族往来不断,赚得是相当可观。不知世子以为如何?”
赵岐正要回话,突然手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极痛苦之色,一口鲜血随之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