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府的大厅内,独孤信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来者不善的琳琅,气得浑身战栗。
“清河郡主,你到底意欲何为?这里是丞相府,不是太师府!”
独孤伽罗搀扶着父亲,一张雪白的俏脸好似被寒霜覆盖,满是愠怒。
琳琅对独孤伽罗的质问视若无睹,神色淡淡地挥了手,吩咐府兵将涉事的独孤曼陀主仆押了过来。
主仆二人何曾见过这般阵势,顿时吓得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
“坚哥哥,救我!”
独孤曼陀娇柔的身躯,好似风中若柳般微微颤抖。
楚楚可怜地看向杨坚,泪水簌簌而下,我见犹怜。
杨坚心如刀绞,目光灼灼地瞪向好整以暇的琳琅,想要开口质问,这是何用意,宇文护废了他一只手还不够吗?
“莫说废话。”
琳琅的声音清雅无波,在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流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杨坚唇边的质问不自觉忍住。
阿莲给琳琅搬来太师椅,任郡主优雅地坐下,奉上一杯泡好的香茗,仿佛这不是丞相府,而是太师府的后花园。
琳琅浅浅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瑟瑟发抖、强装无辜的独孤曼陀。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姐姐是谁吗?我姐姐是当今的宁都王妃,你敢带兵闯入府内,我姐和姐夫不会饶了你,你等着瞧吧!”
眼见杨坚脸色苍白,欲言又止,还被士兵用刀架着,独孤曼陀暗骂一声“废物”。
转而拧着眉毛,颐指气使地恐吓着琳琅,但色厉内荏,没有效果。
琳琅面色如常,目光如炬地看着独孤曼陀,唇角微勾,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乳娘提前没了,她说下药一事受宇文护指使,致使你没了清白,是也不是?”
独孤曼陀心头一慌,面色不受控制地变白,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反驳,“胡说!”
就算她已经和李昞有了首尾,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承认的。
琳琅对阿莲掀了掀眼皮,后者会意,拍了两下手,两婆子带着刑具走过来。
独孤曼陀满脸惊恐,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粗使婆子,连连后退。
“住手,不要伤害曼陀!”
杨坚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叫喊,生怕心上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到底想干什么?!”
独孤信和独孤伽罗亦是声嘶力竭,但无人理睬,独孤府已被琳琅控制。
他们如待宰羔羊,惶恐惊骇。
两个婆子直接走向独孤曼陀主仆,给她们的手都上了夹板,准备大刑伺候。
最先受罚的是侍女秋词。
“说出真相,饶你一死,不然下一个受刑的就是你家小姐咯。”
阿莲看了一眼秋词,轻描淡写地说。
秋词摇头,刑法开始,她疼地满头大汗,视线一直看向曼陀,好似在求救。
秋词知道是乳娘胡扯,这一切都是乳娘怂恿小姐,小姐也想嫁得更好才计划好的策略。
只是其中出了偏差,小姐没办法,只能委身李昞。
独孤曼陀吓得花容失色,不敢直视秋词求救且痛苦的眼神,她开始担心自己。
“看来,曼陀女公子也需大刑伺候?”
琳琅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快撑不住的秋词,说得漫不经心。
秋词浑身冷汗涔涔,她是忠仆,哪怕疼到无法忍受,也绝不想出卖主子。
但清河郡主要对小姐用刑,恐怕这件事终究会败露,毕竟,小姐娇生惯养,吃不得一点苦头。
“不要…不要伤害小姐,我说…”
秋词嘶哑着声音,作出了妥协。
“秋词,你这个贱婢!”
独孤曼陀怒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都快冒火了,心虚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杨坚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曼陀。
曼陀在害怕什么?难道…
琳琅不动声色地睨了独孤曼陀一眼,对方惊恐地闭嘴,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动不敢动,只有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掉落。
秋词惨白着脸,不知是认命了还是被寒了心,再也无力挣扎,紧紧咬着嘴唇。
她虚弱着说:“这一切……都是小姐和乳娘精心谋划好的,原本是要诬陷三小姐,与陇西郡公世子成就美事,既能换来如意郎君,又能让老爷重罚三小姐,岂料……乳娘竟然弄错了陇西郡公世子的房间……”
“后来三小姐誓死不认,大小姐又对反水的夏歌动用酷刑,还了三小姐一个清白,乳娘当时走投无路,为了保二小姐的清白,只能将这黑锅扣到宇文太师头上……”
毕竟宇文护声名差,在朝堂上与老爷争锋相对,罪名安在他的头上,无人怀疑。
秋词坦白的话,在场的众人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听得真真切切。
独孤信满脸错愕,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失望,震惊地盯着独孤曼陀,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独孤伽罗心中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虽然知道二姐针对自己,上次也颠倒黑白。
但不曾想,对方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诬陷她。
这哪里还是什么亲姐妹,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曼陀,为什么…”
杨坚如遭雷击,他对曼陀的真心炽热坚定,为了她,甚至敢对上宇文护。
“坚哥哥,你听说我…”
独孤曼陀浑身颤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听秋词继续道:“因为小姐看不起杨世子,杨世子送的聘礼比不上李家的世子,而且小姐觉得,世子不学无术,没上进心,以后没有大出息。”
这话说得字字诛心,杨坚好似被万箭穿心,痛苦而颓然地摔坐在地上。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独孤曼陀压根没有看上自己,甚至嫌弃不已。
杨坚自嘲一笑,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右手,指骨断裂处依旧很痛。
“好了,真相大白,独孤丞相,你听清楚了,不是宇文护暗中唆使害你女儿,是你女儿心思不正,品行败坏,辱没门楣!”
琳琅袅袅娜娜起身,似笑非笑看着摇摇欲坠的独孤信,总结的话如一把把利剑,直刺对方心脏,击溃了他所有的心防。
“回府!”
琳琅大张旗鼓地来此一趟,浩浩荡荡地离开,顺便将独孤家的好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独孤信教女无方,有何颜面继续担任当朝丞相,还不如辞官回家专心教女。
独孤般若匆匆进入独孤府,映入眼帘的便是好似老了十岁的父亲,脸色难看的伽罗,哭哭啼啼的曼陀。
她怒其不争地给了独孤曼陀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你这个蠢货!”
独孤曼陀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么多人都知道她的丑事,尤其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杨坚。
“长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怎么办,这事传出去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独孤曼陀哭得昏天黑地,鼻涕眼泪汹涌而下,此时她心里依旧只想着自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独孤曼陀,看看你干的蠢事!”
独孤般若气得浑身发抖,又狠狠给独孤曼陀一巴掌,仿佛这一巴掌能把她所有的怒气发泄出来。
但打完之后,胸口似乎更堵。
宇文毓见状,赶忙劝道:“般若,你先消消气,我们快去把岳父扶进屋休息吧。”
独孤般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帮忙扶着父亲,将狼狈不堪的曼陀丢在一边。
独孤信受不了打击,回屋晕了会儿,刚醒来便对上独孤般若关切的眼,摇头叹气。
独孤伽罗请了大夫来看父亲的病,对方开了方子,嘱咐不要再动怒,匆匆离开。
如果不是独孤信之前叮嘱,大夫很想说,独孤丞相的病情隐隐加重,很严重。
奈何丞相吩咐了,大夫不敢多嘴。
“阿姐,今天的事太突然了,二姐做的事,清河郡主估计不会瞒着。”
独孤伽罗轻拭眼角的泪珠,既担忧父亲的身体,又忧心家族的声誉。
独孤般若眉头紧蹙,想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轻声宽慰着妹妹,转头看向独孤信。
“爹,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曼陀的婚事必须当机立断地处理。”
“陇西郡公是不是还在府上?既然事出有因,他必须对曼陀负责到底,咱们应当尽快将曼陀嫁往陇西,以免横生枝节。”
独孤信心中虽懊恼不已,失望至极,但也明白,般若说的对。
曼陀的事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
好在李昞之前表露过心思,他愿意以最高规格迎娶曼陀为正妻。
但事有意外,当独孤信吩咐管家请李昞过来谈事时,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陇西郡公李昞最是精明市侩,他得知清河郡主大闹丞相府,立即脚底抹油。
一刻钟前,李昞便带着儿子和仆从匆匆离开独孤府,留下了一封亲笔信信。
信中表示陇西临时有事,婚事暂且搁置。
李昞此举无异于临阵脱逃,不打算迎娶曼陀,独孤信如遭雷击,吐出一口鲜血。
独孤府内顿时兵荒马乱,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