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魏宣帝的话,付子陵心头微松,他从未如此在意过这桩婚事!
比起审判沈迟,抓住妖邪,魏宣帝觉得此时认回皇儿、为他安排一桩得力的婚事,继承大统才是更重要的事。
打定主意,魏宣帝心里有了计较,脸色越发舒缓。
“你且起来说话。”
“谢陛下。”
付子陵理了下衣袍,低眉顺目的站在殿中。
“你害怕朕?”魏宣帝皱着眉头忽然问道。
“不,陛下仁德,天下万民敬仰,草民只有敬畏。”付子陵温声回道,一派谦和。
魏宣帝点了点头。
举止进退有度、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果然是他的好儿子!
“哈哈哈,好了,别拘谨了,朕知道你们付家一直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为大周经济的安稳立下不小的功劳,付家的仁善也是众所周知,这些朕都看在眼里,你年纪轻轻就才名远播,若非家业、便是状元你也考得中!”
“陛下过誉了,草民只是尽了为人臣民该尽的本份。”付子陵不卑不亢。
魏宣帝轻笑出声,笑容中带着几分寂寥、几分嘲讽,有带着几分欣慰:“本份?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天下便少了许多事端了,可惜人呐,总是不知足。”
这话便不是付子陵能随意接的了,他有些迷惑,魏宣帝忽然同他说起了体己话,这实在让人惊悚!
魏宣帝看着沉默不语的付子陵,越看越喜欢:“你不必害怕,朕只是许久未同人说过心里话了,有些寂寞,你便当我是个孤独的老人家好了。”
付子陵越发觉得此事怪异,魏宣帝一向残暴,忽然说自己寂寞,还让旁人当作他是个老人家?他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错,必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陛下龙威虎猛,想是近日有些许疲劳,还请陛下为天下万民,保重龙体!”付子陵弯腰叩拜,语气诚恳。
魏宣帝越发开怀,眼角的褶皱也越加明显:“你是个好孩子,朕心甚慰。”
魏宣帝已经不是第一次夸奖付子陵了,墙角的宫人心内暗叹:都城里很快要出个新贵红人了。
付子陵又陪着魏宣帝闲聊了好一会儿,直到魏宣帝感到精神不济,才派人将他送出皇城。
“付公子,恭喜了。”宫人谄媚的上前讨好。
“哦?公公可莫要取笑小的,草民一无名望二无官声,这喜从何来?”付子陵耐下性子应付,也想打探出魏宣帝的真实心意。
他顺手将一块玉扳指塞到宫人手中。
那玉扳指一看便水头十足,是难得的佳品,这样昂贵的货色竟能随手送人,也只有富可敌国的付子陵能做得出了。
宫人拿了好处,更是喜不自禁,瞧着四下无人,凑到付子陵身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陛下他一向严厉,先前便是大公主也在陛下这吃了排头,父女二人闹的十分不愉,沈大人和诸位大人跪在殿外为那沈家姑娘求情,陛下只有气恼的份,本要拖出去挨板子的……亏得小的机灵,提到公子您也来到殿外,陛下这才饶了他们,召见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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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子陵一路思索宫人的话,心头越发凝重。
是什么原因能让魏宣帝对他额外看重?除了付家的财富,他想不出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旁人觊觎。
可那个人是皇帝,富有四海的皇帝,付家的财富虽是让人心动,但皇帝若想要,他们也只有乖乖上交的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讨好他?
付子陵眼神一亮,没错,就是讨好!
他在魏宣帝的身上竟感受到讨好的意思,这实在是件怪异的事!
沈正秋跪了一日,再加上前些日子舟车劳顿,回来后便倒床不起,请了大夫来看,却是病了。
一家人心头忐忑地等着付子陵归来,大太太不禁对沈家暗生埋怨。
若非这个儿媳妇,哪儿来这样多的事,子陵也不必被皇帝召见,那个皇帝听说脾气大的很……
因此,当一家人瞧见付子陵被皇城内官亲自相送归来,且完好无缺并无伤痛,均是十分意外。
付大太太将付子陵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这才抹了抹眼泪,放下心来。
“儿啊,若是你有意外,可教为娘的怎么活?”
“母亲,孩儿这不是没事吗?”付子陵不顾满心的思虑和种种后怕,柔声安慰憔悴伤心的付大夫人。
还是付老太太看不下去,叫人扶着付大太太回去休息。
“什么事情都没有,哭什么哭?可别再添乱了。”
付大太太心头委屈,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个家上有老太太、下有子陵,她也就是个闲散夫人撑着内宅的门面罢了,日后若是新妇进门,更容不下她了……
付大太太忧心忡忡地离去。
付子陵目送母亲离去,才扶着付老太太坐定,屏退服侍的下人,慢声讲诉在宫殿中的所见所闻,末了将心头的疑惑告知了付老太太,在整个付家,若说有谁能帮着付子陵出谋划策,也只有张位曾经的商场女枭雄了。
付老太太听完付子陵的讲诉,也是疑窦丛生。
老人家一向精明的眼睛此刻沉静的犹如一潭湖水,手中转动佛珠的动作也缓慢起来。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中,角落里的香炉散发着袅袅轻烟。
“难道是因为……”付老夫人忽然握紧了付子陵的手臂,面色惊恐。
“祖母,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付子陵急忙问道。
“不,不可能,怎么会呢?”付老太太并不答话,犹自自言自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付子陵也不再追问,只是握着祖母冰凉的手,静静等待。
他有预感,祖母将要说的事,关系重大。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付老太太的表情变幻莫测,许久之后,才看向一旁静静关切她的孙儿。
“子陵,祖母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付子陵心知,祖母必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对于老人家的尊重和长久良好的教养仍是让他放下疑虑,顺从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