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陵有些意外,皇帝既没有接见沈大人,也没有接见其他大人,倒是见了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子。
实在是……让人意外。
“贤侄。”沈正秋看着年轻公子英俊的面孔,欲言又止。
宫内人多口杂,许多话他也不明说。
“沈叔父,不要担心,小侄懂得。”付子陵冲着沈正秋宽慰笑道。
沈正秋点了点头,揉了揉发痛的膝盖,在其他大人的相互搀扶下离开了皇城。
“付公子,请。”宫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年轻公子。
付家的富有名满天下,付子陵的美名也同样流传于市井内宅,便是宫内也多有宫人互相谈论。
果然是个俊俏好儿郎。
宫人想到魏宣帝先前莫名的态度,不自觉的对付子陵多了些许恭敬。
付子陵心内惴惴不安,尤其是在同伯远王商议过那样的大事之后……
付家,不再是他先前以为的为皇上做事,反而正相反。
年轻的公子内心揣着几分紧张、又有几分热血和刺激,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有机会做这样的事呢?
近在眼前的宫殿阻断了他烦乱的思绪,整理下衣衫,付子陵仰首阔步向殿内走去。
“草民付子陵给陛下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付子陵神色恭谨地向皇帝行叩拜礼,等了许久却不见魏宣帝有任何动静。
“平身。”
良久,一个苍老又欣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付子陵有些意外,魏宣帝看起来十分高兴。
他还以为自己受诏前来,舍不得要受些训斥,吃些苦头,不管是因着沈迟的事还是……伯远王的事。
魏宣帝脸上的亲切是遮掩不住的。
付子陵心头狐疑,不禁想起在护国寺的时候,皇帝也是这般亲切的看着他。
心头有万千思绪,面上却不显。
他端正的立在殿中,任由皇帝打量。
他几乎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强烈、炙热。
过了好一会儿,魏宣帝才开口问道:“你是为了沈家那个姑娘来的?听说你们自小就有婚约,你很喜欢她?”
除了疑问,付子陵竟感觉魏宣帝的话中透着几分嫌弃。
压下心头怪异的情绪,付子陵拱手答道:“回陛下,沈家姑娘与草民的婚事是祖父与沈家老太爷所定,长辈的安排,草民自当遵从,草民和沈姑娘也是近些日子才得相见,喜欢与否还谈不上。”
大周的民风虽然是开放了不少,但也少有人相谈男女间的感情之事,付子陵这话倒是周正,若他直言对沈迟的感情,魏宣帝对沈迟产生“狐媚子”的印象。
果然,听了付子陵的答话,魏宣帝点了点头:“恩,还算你们知礼守礼。”
付子陵心头越发疑惑了,实在是……魏宣帝的表情和态度和他的母亲付大太太有些相似,好像在挑拣儿媳那般。
想到这儿,付子陵心头微僵,暗道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想左了。
但魏宣帝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惊愕!
“沈迟现在被关在祭殿,由国师和大师共同看守,不管她清白与否,经过此事,名声都有了泥垢,朕看你桩婚事便就此作罢了,别平白耽搁了你这大好的俊杰少年!”
魏宣帝好似在随意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就好像“今天天气还不错,我们去踏青”那么简单。
可这话却实实在在要拆了付沈两家的姻缘。
付子陵心头千回百转,暗暗疑惑皇帝用意何在?难道是他发现了付家背后的举措,对伯远王的支持,而沈迟恰好曾作为纽带的存在将两家牵连在一起?
可若是那样,魏宣帝又岂会如此和颜悦色的同他交谈……
魏宣帝是个说一不二、容不得背叛之人。
那是因为什么呢?
脑海中忽然出现沈迟孤冷的身影,付子陵心头一痛。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还没来得及开始,便要结束。
直到此刻,一向高傲、矜贵的付家公子,才察觉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厌恶沈迟,相反,还……有些欢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就变了呢?
年轻英俊的公子还不待细细分析自己的感情,耳边又传了魏宣帝有些薄怒的质问——
“怎么?你不愿?”
付子陵赶忙跪伏在地:“不,草民不敢,草民只是……”
“呵呵,舍不得吗?”魏宣帝冷笑出声,脑海中想起沈迟模糊的身影。
那个小姑娘样貌倒是不错,只是出身太低,不能相助他的皇儿坐稳皇位,他既然已经找到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能任由皇儿随意娶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女,朝中大员,有谁家的女儿适合做他皇儿未来的皇后呢?
想想他一生钟爱冯芷,为了这个女人空置后宫,可是她冯芷、她冯家又是如何回报他的恩宠呢?!
哼,若非他的皇儿命大,他一辈子岂不是要无子嗣传承!
想到皇后一家和冯家如今的嚣张跋扈,魏宣帝心头火气更旺。
至于那个沈迟,若皇儿真的喜欢,日后纳进宫来,做个妃子便是了。
痴情,与普通人家是美谈,于皇家就是惑乱的根源。
他若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他的儿子,绝不能重复他的老路。
如果皇儿对沈迟痴心不改,那么这次不论谁求情,也不必等大师的调查结果了,直接弄死在祭殿好了!
付子陵不明白魏宣帝的考虑深远,但他知道魏宣帝是个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人。
只是内心对于感情忽然的清醒认知,让他犹疑。
他白了脸色小心说道:“沈姑娘与草民也只是接触过几次,亦是有旁人在场,谈不上什么舍得舍不得,只是……只是这桩婚事是祖辈所定,此刻若是冒然解除,难保不会有人说我付家是贪生怕死之辈,以为我付子陵是那狼心狗肺、落井下石之人。”
魏宣帝摸着下巴,思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沈迟深陷囵圄,若是皇儿此时将她抛弃,将来若那些人以此攻击他私德有亏、不足以担当重任,倒也是件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