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桂英听得背后箭鸣,急闪身,避开了冷箭。但此时阿刺不花的弯刀,已经劈下。高桂英刚才全力闪避冷箭,此时迫不得已,只得剑锋骤偏,挡住阿刺不花劈刀手腕的去路。
虽然能杀高桂英,但阿刺不花不想落个残废,他刀锋一偏,想飞马脱离接触。
然而正是这一念之差,被高桂英抓住了机会。阿刺不花本以为能够快马脱离接触,但就在青马将要脱离之时,高桂英突勒缰绳,飞火龙一个横步窜,一头撞上了青马马臀。
飞火龙身长一丈,肩高八尺,神骏异常,青马怎能经得起这么一撞?
青马被撞了个趔趄,高桂英趁机弹抖锦绳,回拖凤翅刀。坐骑此时自顾不暇,阿刺不花重心不稳,躲闪无力,左颈被划开三寸余深的伤口,血喷如注。
颈部动脉被切断,青马还没跑出二十步,阿刺不花就已经血尽,栽撞马下。明军呼声震天,清军鸦雀无声。
三斩巴图鲁,高桂英过人的胆识,超绝的武艺,高明的策略和精湛的骑术,展示的淋漓尽致。清军全都傻了眼,人马一动不动,像柱子一样立在原地。
李来亨恼怒堪尼放冷箭,趁清军傻愣之时,立即鸣鼓进军。
明军喊杀震天,气势如虹。待清军反应过来,忠贞营已经杀到了跟前。堪尼看见高桂英朝自己冲了过来,吓得魂飞魄散,俯身马背,掉头就跑。
多尼、穆马等人心惧高桂英,也纷纷逃跑。蒙古人本来想给阿刺不花报仇,但转头一看,满八旗全跑光了,再不跑就被忠贞营包饺子了。因此蒙古人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掉头逃跑。
阿刺不花武艺绝伦,就连满塔也没有把握能战胜他,如今一出阵,就被高桂英所杀。所以满塔觉得自己未必是高桂英的对手,因此也跟着逃跑。
两大八旗骑兵,被忠贞营追得到处乱窜,挣着往永州城逃跑。马匹蜂拥堆积,将丈宽的城门,堵得死死的。秩序大乱,城上的清军,根本拉不起吊桥,关不上城门。忠贞营尾随而至,杀入城内。
堪尼和多尼见永州城守不住了,当机立断,飞马逃跑。
满八旗逃跑也不通知一声,蒙古人纷纷破口大骂。永州官道,临湘水而设,极为狭窄,根本容不了蜂拥的大队人马。
路上人马挤成一团,乱糟糟的,根本跑不开。多尼见蒙古人落在后面,急忙摇旗,命令满塔断后。蒙古人见多尼让他们殿后当苦力,顿时哗然。
此时忠贞营已经追到,李来亨命令强弓硬弩,对着人马乱射。挡在最前面的蒙古人,被射成了刺猬。于是后面的骑兵,再也不愿送死,掉头奋力前冲,满塔喝止不住。
前队人马,被后面的人马冲撞,纷纷跌入湘水,尸体塞江断流。多尼等人一看,全乱套了,也顾不上许多,夺路而逃。此时清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命。
最可怜当属汉奸部队了,这帮人两条腿,道路被骑兵堵死,他们根本跑不了。眼见忠贞营追了上来,这些汉奸见逃跑无望,于是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道路被投降的汉奸给堵住了,忠贞营根本就过不去,反而给堪尼等人提供了方便。
李来亨灵机一动,登高大喊:“杀一个鞑子,免罪。杀两个鞑子,赏银二两。畏惧不前者,斩立决!”
平时这些汉奸兵,都被鞑子吓破了胆,此时见鞑子乱窜,只顾逃命,而且杀敌还有赏银。所以李来亨一声喊,他们纷纷欢呼,拿起武器,个个争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到骑马的就剁。
汉奸反水,发了疯般的冲击,殿后的满塔,再也不管那么多了,催动人马,能跑多少就跑多少。一时间,湘水官道,尸塞路绝,人马塞江而下。
李来亨不给清军喘息的机会,催动忠贞营,驱赶着投降的汉人部队,一路跟踪追杀。
清军一路逃到松江渡口,终于碰到了迟缓的重甲骑兵。堪尼急令参将洞明,率领重骑兵抵挡忠贞营。
洞明放过大军之后,列队阻挡。投降的汉军部队,猛然间看到具装骑兵,吓得纷纷后退。
忠贞营催开一众降军,赶到前方。李来亨一见具装骑兵,立即命令火枪队列于阵前。
火枪队的西班牙火枪,制造精良,精铜铳管,在太阳的照射下,直泛油光。当年在泉州打东洋人之时,洞明跟随过曹继武一段时间,对火器有些见识。他从没见过西班牙铳,为了保险起见,洞明于是喝止部下,停止冲击。
忠贞营趁洞明犹豫之时,摆出了斑鸠脚铳。李来亨亲发一铳,将一个具装骑兵,连人带马,直接洞穿。清军大惊失色,洞明一看威力如此巨大,急令撤军。
由于长距离追击,将士们早已跑不动了,李来亨不得不下令休息。清军趁机撤回了衡州城。
松江渡离衡州城只有三十里,可谓是近在咫尺。八旗军大败,全无战心,堪尼不得不请吴三桂出马,抵挡李来亨。
吴三桂心中老大不乐意,听闻洞明的具装骑兵都战败了,哪里还敢把自己的精锐摆上?于是他派了次子吴应麟带些弱兵,前往松江渡口意思意思。
李来亨长途追击,粮草不济,加上投降的汉军需要整编,因此也没有攻击吴应麟。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话说从桂林城逃脱的曹继武等人,汇合精步营,抄小路赶往永州府。
但他们刚到地方,就看到了清军大败而逃。精步营众弟兄心中欢喜,二金却大骂堪尼等人无能。
永州被李来亨占领,曹继武只得另寻他路。侯得林建议翻越猫耳岭,到达西延城,再沿资水返回衡州。
然而这条路要多走五百余里,将荆南绕了个大半圈。可是湘水官道被占,曹继武无奈,只得采纳侯得林的建议。于是精步营掉头,赶往猫耳岭。
猫耳岭山高林密,异常险峻,采药人路极为惊险。侯得林四兄弟带着斥候队开路,众弟兄慢慢在后面跟着。
正在行军当中,阿生和阿强兄弟从前面飞奔而来:“前面发现敌人。”
众人闻言大惊,在此山道狭窄之处被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曹继武命令精步营,原地休息,带着二金立即赶到前方查探。
三兄弟登高,用千里目远眺,但见一群农夫摸样的部队,沿着林间秘径,蜿蜒而来。
这帮人与其说是部队,其实就是一帮农民,扛着铁锄铁叉等农具,个个走路歪歪斜斜,根本就不像是打仗的。他们前前后后,沿着崎岖的山路,连绵五六里远。曹继武粗略估计一下,大约有五六千人。
既然不是打仗的,为何有这么多的农民聚集?很显然,他们的行进,虽然懒散,但的确像是在行军。众人正在疑惑的时候,金日乐忽然哈哈大笑。
众人极为不解,纷纷回头,金日乐跳脚大笑:“湖广狍子王夫之!”
辽东话,狍子就是傻帽。众人闻言,急忙朝金日乐手指的方向探查:果然,湖广名士王夫之,走在队伍中央,正和一个竹竿条子红脸庞的年轻人交谈。
不大一会儿,侯得林发现,苏州名士顾炎武,竟然也跟在队后。
原来李定国的士卒,大多是云南人,不熟悉湖广的地形,特意让王夫之回家,召集一批人入伍。
招集人马,报效国家,王夫之义不容辞,但自己势单力薄,于是他拉上了顾炎武。李定国怕他们俩书生气太重,带不好人马,于是让刘文秀的儿子刘震帮忙。
王夫之在衡州一带,威望极高,有了刘震的一百精兵帮忙,很快就有五六千农民,应征入伍。
一下子招来这么多人马,众人都没想到。看来农民报国热情,还是相当高涨,王夫之、顾炎武和刘震,都非常高兴。人越收越多,粮草却是不济,王夫之把全家资产都捐了,但仍是杯水车薪。于是三人决定暂停招募,带着人员赶往桂林城训练。
由于衡州城早被清军占领,三人不得不带着农民翻山越岭,避开清军重兵把守的官道。此时的三兄弟,都精通唇语,从交谈中,大致猜到了刘震的身份。
董来顺很不理解,问金日乐:“看到王夫之,你怎么笑了?”
金日乐摆手摇头,一脸不屑:“有王夫之和顾炎武这两家伙,能搞出什么名堂?”
“不错,嘴上功夫还是有些的,看在故人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吧!”金月生说完,就命令精步营上山隐蔽。
侯得林疑惑地看着曹继武:“五六千人哩,怎可小瞧?”
曹继武摇头,无奈笑了:“到山上藏好,让开一条路来。”
众人不再言语,斥候队首先登山探路,众兄弟一个牵一个,往山上爬。
刚到半山腰,天空一片铁云压来,线雨忽然顺风飘下。侯得林在山顶寻到一处山洞,众兄弟纷纷躲进了山洞。曹继武仔细探查了洞外的环境,确保万无一失,才跑进洞躲雨。
一进洞,曹继武就听见铁破甲骂骂咧咧:“狗日的荆南,到处是水,下个雨也他娘的透骨凉!”
“可不是嘛,这里的雨,真他娘的邪门,俺骨头架子打颤。在俺山东老家,就是冬天的雪,也没这么冷!”刘飞羽也是连连抱怨。
南方湿气太重,天气一冷,凉雨透骨浸髓,刚一接触,北方人根本受不了。因此铁破甲和刘飞羽一开头,众弟兄纷纷骂了起来。阿生等人,见到众兄弟一个个缩头钻脑的样子,脸上乐开了花。
柳飞矛捶了阿强一下:“他娘的,看见俺们受罪,你倒是乐呵!”
阿强一脸无奈:“在我们这里,这个叫淫雨,只要一下,至少三天,多则一个月,你们慢慢享受吧!”
众人闻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金日乐吃惊:“真下一个月?!”
阿生点了点头:“我记得有一年,从冬月一直下到正月,连续三个月之内,一刻也没停过。家里的东西,甚至身上的衣服,全长了黑霉。”
金日乐闻言,脑袋一缩:“大师兄,咱整?”
曹继武笑了:“九华山的梅雨,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能一样吗?”金日乐不满嘟囔道,“那里有寺庙,有吃有喝有的住。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哪弄吃的去?”
“是啊。”
金月生也缩着脑袋躲凉风,“师兄,你瞧,这里的风,也他娘的邪门,老往骨缝里钻。要是在这鬼地方躲上个把月,弟兄们哪能受得了?”
曹继武无奈,让仇仕通带人检查干粮。
出发前,众弟兄每人背了五斤腊肉,二斤干笋,以防不测。仇仕通仔细盘算了一下,省着点,能凑合五六天。
此时山腰间的密林,已经被农民全占了。原来王夫之看见下雨,急令大家上山避雨。
由于山上碎树枝烂叶子满地,被雨水一浸,湿滑异常。众人爬山极为困难,因此堆在了山腰密林间。
农民不比精步营,他们都是本地人,知道这个时节雨水较多,因此个个带的都有蓑衣。大家将整个山腰全占了,窝在树林里生火取暖。如果精步营这个时候下山,必然要和农民交战。农民手里都是些农具,哪里比得上精步营手中的真刀真枪?
曹继武不想屠杀,于是决定守在山洞,等农民散了再走,同时让阿生和阿强编了蓑衣,出外仔细探查周围的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