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度雁笑着问道:“老人家,我们找齐秀才。”
“我就是,你们有何事?是有孩子要启蒙,还是要写书信?”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片刻后里头的人问道:“老头子,谁来了?”
“来送孩子启蒙的!”齐秀才往后回了一句,又问:“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老人家别怕,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您老人家可认识齐萱?”
齐秀才面色微变,“你们到底是谁?”
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蹒跚着走了出来,弯着腰咳了好一阵子才喘着粗气说道:“他们送孩子启蒙,你怎么也不让人进来坐?”
说着看向江九重和薛度雁,在看见江九重时她愣住了,扯着齐秀才的衣袖低声说道:“老头子,他......”
没等齐秀才开口,她就拉着江九重进屋:“快,快进来坐。”
他们跟着齐夫人走了进去,院子很小,里头有一口水井,旁边摆着一张石桌,墙根处还搭着一个架子,想来是用来晾衣裳的。
齐秀才沉默着给他们倒了水,“你们是齐萱的什么人,找她干什么?”
江九重垂着头,苦笑了两声答道:“我们不是找她,是想知道她家中还有什么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哐当!
齐夫人面前装水的粗碗被打翻,里头的温水流了一桌,沾湿了她的衣裳。
她顾不得去换下湿衣裳,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萱萱的儿子?可是,国公府不是说她难产死了,母子俱亡吗?”
“老婆子!”齐秀才忙喝住了她,见她双眼含泪,乞求地看着他,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江九重和薛度雁对视一眼,国公府,难产,母子俱亡,这不就是在说大房的齐氏吗?
如果齐宣真的是难产而亡,那在他跟前说齐宣生完孩子以后,就被灌了哑药送到庄子上的人是谁?
在齐秀才颤抖的声音中,江九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江荣安还在世时,因为生来病弱,曾被太医断言活不到十八岁。
他撑到二十岁,也算是破了太医的断言,在二十一岁生辰的前夕,他病重离世。
如同薛度雁所猜测的那般,两年之后,江老太爷让成亲两年未有所出的江华安娶了齐萱,兼祧两房,大房二房两位主母不分大小。
然而,成国公府对外却说是江华安纳了个贵妾,并未将他兼祧两房的事情告知外人。
齐萱也算争气,新婚夜过后就查出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江屹舟,后来改名江九重。
江九重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尤其是齐宣难产而亡,原本对整个国公府多有不满的彭氏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知道自己不易有孕,彭氏将江九重当成是亲生的养着。
成国公府将齐萱葬入江家祖坟,又给了齐家一笔丧葬费,本想以后两家当做亲戚来往,却没想到齐家十几年都没上过成国公府的大门。
“我娘去世以后,你们就再也没上过成国公府的大门,为何?哪怕去看看我呢?”江九重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知道自己不是彭氏所出之后,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庶子出身,被当做嫡长子养大,面对彭氏的时候总觉得亏心。
奇怪的是,为什么成国公府会瞒着兼祧两房的事情呢?
既然齐萱是大房的当家主母,又是他的亲娘,为什么他会认了彭氏为母,而不是住在大房?
齐夫人老泪纵横地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当初国公府来只说萱萱没了,孩子也没生下来。你外祖父只是一介穷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能再进一步,如何敢上国公府去叨扰?”
事实上,他们连齐萱的丧葬费都没拿到,也压根不知道成国公府曾经给过齐家一笔钱。
那笔银子到底去了哪里?
“外祖母,当初来跟你们说母亲难产,母子俱亡的人,是成国公府的人吗?”薛度雁出声问道。
两老摇头,齐秀才说道:“不是国公府的人,是你大外祖父,我的大哥。当时他们赶回来说萱萱和孩子都没了,我们只顾着悲痛,没去证实事情的真假,况且,你大外祖父说是成国公府让他回来传话的,我们也就没怀疑过。”
他们也想上成国公府求证,却被齐老大哄着先办齐萱的丧事。然而,齐萱的尸首在成国公府,齐家最多只是为齐萱服丧几日罢了。
江九重和薛度雁对视一眼,看来齐老大很有问题。
齐夫人抹着眼泪拉着江九重舍不得放,一叠声地说道:“哥儿,在家吃顿饭吧,外祖母带你看看你娘住过的地方。等你舅舅回来,让他带你上山玩儿。”
面对老人家殷切的目光,江九重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确实也想看看生母住过的地方,便点头应了。
齐夫人开心地笑着要去准备饭菜,被薛度雁拦住,“外祖母,您身子不便,就别下厨了,我带了人来,让她们动手,成吗?”
见齐夫人要拒绝,她又道:“你总是咳嗽也不是办法,要是母亲知道了吗,她肯定会担心的。等吃过饭我让人帮您把把脉,可得把身子养好才是。”
“好,好,外祖母听你的。不过,你娘最爱吃外祖母做的疙瘩汤,我做给你和九重试试......”
薛度雁没有再拦,让跟来的婆子去了灶屋做饭,她则打量起这个小院子来。
等院子里飘起了饭菜的香味,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斑驳的木门被推开,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抬着一个断了腿的男人进来。
齐秀才正和江九重聊天,看见儿子被人抬了进来,吓得变了声音,忙问:“康儿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答道:“我们今日去讨工钱,主家不给,康子气愤之下与人生了几句口角,被主家的人打断了腿。”
齐康痛得脸色惨白,还强笑着安慰父亲:“爹,我没事,躺躺就好了!”
“欺人太甚,他孙老三欺人太甚!”齐秀才又怕又怒,仰天骂了一句之后,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