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他们家的后续薛度雁是从柱子那儿听来的,听说李鸣报了官,说汪氏骗婚。
严大人明察秋毫,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不仅让汪氏退回了五十两聘金,还赔了二十两医药费。
——李鸣回去之后就生病了,听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咳下去怕是要没命。
私自给签了死契的女使婚配是大罪,汪氏是罪魁祸首,是出主意的人,被收监关押了起来,服刑三年。
孙老大是从犯,也被关了一年。
至于垂虹的兄嫂,对这件事情虽然知情,却不是出主意的人,顶多只是知情不报,被严大人训了一顿就放回家了。
垂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只是有几分难过,很快又丢开了。
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这段时间大雪一直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街上的积雪已经半人高。整个燕京笼罩在逼人的寒气里,隐隐有灾难即将到来之象。
薛度雁看着底下的婆子女使在门口铲雪,再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这雪还有得下。
她的想法在深夜的时候得到了证实,京城许多人家因为没有及时扫雪,夜晚大雪又继续下,屋顶被压垮了不少。
到大年初一的时候,京城涌入大量外村前来投奔亲戚的平民百姓,后面几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顺天府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他让人到外头查看,只见许多流民都往京城的方向来了。
薛度雁就是在这个时候,去找严光禄签下批条,在城门外搭起了木棚。
“姑娘,咱们要去给流民们施粥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能救下他们的命,兴许能攒下一个大功德。”薛度雁眼里闪过心痛,希望这件大功德能给她的孩子换来一个投胎的机会。
崔妈妈给薛度雁披上厚实的大氅,突然说道:“姑娘,您这样出去布施,安置流民,外头的人定会将您和安宁侯府挂在一块。这样一来,安宁侯府的名声岂不是要扭转了吗?”
薛度雁垂头笑了一下:“谁说我要以安宁侯府的身份布施了?出来安置流民的,只是一个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姑娘,与薛家姑娘毫无干系。”
她带上晚照和寒侵,将还昏昏欲睡的韦大夫叫起来,四人从小门悄悄地出去了。
城外的木棚已经搭建完毕,里头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是周边村子房屋被大雪压倒,无处安身的平民百姓。
现在兴许还有流民从更远的地方逃过来。
韦大夫坐不住,率先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薛度雁让晚照和寒侵在马车上把女使的衣裳换下,穿上新做的衣裳,简单又不累赘。
正守着流民们的柱子看见主子来了,正想喊夫人,就听她咳了一声,“以后在外头叫我杨姑娘。”
柱子不明所以,但是看见主子面纱后的严肃眼神,他只能点头应了。
“都准备好了吗?”
柱子应道:“都准备好了,大米和锅都搬来,就等姑娘下令,我们就开火熬粥。”
薛度雁看了木棚外摆着的几口大锅,旁边还有几辆板车,板车上堆满了用麻袋装好的粮食。
此时的粮食已经涨到天价,大户人家还好,为了活命还是得买。可普通百姓买不起,如今一两银子也买不到一斗米。
从前一两银子可够普通百姓吃用半个月了。
薛度雁扬了扬下巴,柱子立马领会,让自己的几个兄弟开火熬粥。
麻袋一打开,露出白花花的大米,饥寒交迫的流民们双眼直冒光。
要不是这里除了薛度雁带来的护卫,还有严光禄派来的衙役拿着大刀镇守,他们恐怕会扑上来强抢。
大锅里渐渐冒出热气,大米经过熬煮之后,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引得众人垂涎欲滴。
有还没懂事的小子拉着自家爹娘的手喊饿,还在吃奶的小娃娃也开始哇哇大哭。
经历过房子倒塌,家人受伤的受伤,去世的去世,百姓们悲痛的心情似乎在孩子的啼哭声中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们原本麻木带着死气的眼神在大米熬开之后,闻到香气的同时,瞬间炸开了一抹生机。
能活着,谁想去死?
“让他们排好队,老人孩子优先,壮年男子靠后。”薛度雁看见他们的眼神变化,鼻子不由得一酸。
这场灾难来得突然,房子倒塌之后,不是想补就补,想盖就盖。
下着大暴雪,大雪封山,许多木头无法运出来,泥土石块也挖不动,百姓们除了带上自己仅有的家当往外逃之外,别无他法。
柱子立马抬高声音吼道:“施粥了施粥了,大家排好队,老人孩子优先,大男人往后排,不要跟老人孩子争!”
流民呼啦啦地站起来,让老人孩子往前站,有几个人想挤到前面去,被一个人喝住了:“挤什么挤,牛高马大的跟老人抢食?站后面去,再往前挤一粒米都吃不到!”
那几人被喝住了,咽着口水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往后站,怕自己得不到果脯的食物,不敢再闹。
等老人孩子盛过浓稠的白粥,就轮到女人们,她们大多都是身形瘦弱,面如菜色,不知道饿了多久。
“啊!”有个女人被推倒,整个人都摔出队伍里。
寒侵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看见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瞳孔一缩,抬起眼睛瞪向她身后的妇人:“推什么推?若是不想好好排队就滚出去!”
那个妇人敢推前面的孕妇,却不敢得罪施粥的大善人,嗫嚅着说道:“她......她踩我脚了。”
那名孕妇姓杜,听了这话连忙摆手:“我没踩她......”
薛度雁冷着脸走上前,看见杜娘子硕大的肚子,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让寒侵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柔声说道:“你先吃点东西,你饿得,肚子里的孩子可饿不得。”
杜娘子不停地道谢,顾不得白粥滚烫,含着热泪呼呼地吃完碗里的白粥,随后把碗还给寒侵,微微躬身说道:“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寒侵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你怎么只身一人?你家里人呢?”
杜娘子听到寒侵提起自己的家人,不禁悲从中来,抹着眼泪说道:“房子倒塌的时候,我正好和婆婆在外头扫雪,好在没有被砸伤。可是我男人在下雪前就已经不知所踪,此时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我婆婆和我一路奔波,早已病倒了。姑娘,能不能给我婆婆也送一碗粥。她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总不能快临终了,也没把肚子填饱。”
寒侵顺着她指去的方向,见木棚一个漏风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她的胸脯缓缓起伏,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端着粥走过去,见那位老人瘦得颧骨突出,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伸手摸了一下,滚烫的触感让她快速把手缩了回来。
“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