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看到君臣相得的景象,也很高兴。看到周跃在殿中踟蹰,也是好笑,心想:即便见识再多,到底是个小娃娃,不能太苛求了。这就是刘娥的性格,心软。
“周小郎,你今天讲得很好,虽有不妥之处,却也见解独到。”
周跃知道老太太说的“不妥”大概是说“仁义”,“见解独到”是说秦国兴亡,拱手行礼。
刘娥对赵祯说:“皇帝,周小郎年岁虽小,但是见识广,你可时常召进宫来问对。”赵祯称是,刘娥又对吕夷简问道:“不知封个什么官好?”
“大理寺评事可乎?”
“甚好。”
短短几句话就把赏赐定下来,周跃悄悄跟旁边的宋庠问道:“大才子,这是个什么官?”
“寄禄官”宋庠好笑道。
寄禄官没有正经差事,只有官职没有事务,多是用来荫封有功之臣的子弟,如果周湛没有考上进士,周仪致仕时朝堂也会恩荫周湛,现在却让周跃得了这个官职,自然是周仪多年为官勤政务实,刘娥加恩,真以为周跃随便考教一下就能当官。
周仪已经年近五十,宋朝真正能长寿的并不多,年过四十就算是老人了,再有你几年可能就要致仕,所以也不推辞,出列谢恩,周跃也赶紧跟着。
下朝后,周跃被胡则带去三司府衙,商议电站和铁厂事宜,周仪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周仪到家后和家里人说了今日朝堂周跃被封了官,周湛很高兴,妻子郑氏打趣道:“你还没封官,儿子却跑到你前头去了。”
周跃祖母崔氏却担忧道:“我周家一门三代都得了官,会不会风头太胜?”
周仪安慰道:“无妨,湛儿封官多半在州县,周跃也只是寄禄官,我再有几年也要辞官了,不会惹人非议的。”
周湛听了急切道:“父亲要辞官?”
“年纪大了,近来已有力不从心,辞官是早晚的事。”
“今年朝堂若有命,儿子也要去往他地,届时让周跃跟着您。”
“那小子心大着呢,到时候不定要干什么。”
周湛也点点头,儿子自小就有想法,周仪不让管由他折腾,现在家中用度已经不需要周湛的俸禄,周跃的作坊收入已经开始向家里输送钱帛。郑氏也很纠结,儿子自小对自己这个母亲就多是尊敬,少些亲密,行事也更像个大人,少了一些做母亲的感觉,还好现在年纪轻,自己性格也跳脱,反而时常作弄周湛和周跃,并没有难过。
周跃的工程很快就开始了,这次的电站建得有些远,因为京城近处的地太贵了,水势也不合适。其实很早就已经勘察过周边地形水势,所以开建也快。周跃把机械厂里攒的机械都拉了出来,十几辆中型挖掘机很早就制造出来了,只是培训工人操作费了很长时间,刚开始是手把手的教,建了几个工厂后算是有几个熟练的老师傅了,就让老师傅教徒弟,一直发展到现在才有六十多人能操作得了这些机器。
施工的方案是先挖一条支流,将河水改道,在原河道上修建水电站,然后再回复原来河道,对挖出的河道进行填埋,这是主要工程,前期还要先修住宿和用餐的地方。工程量不可谓不大,所以需要三班倒、昼夜不停的施工。
周跃的招工点就设在看电影的地方,因为空地大。周家工坊招工时,京城里农闲在家的人几乎来了,实在是周跃给的条件过于优厚,一日管两餐,按工分计酬,八小时工作制,三班倒、每七日换班,工地有住宿,这些后世烂大街管理模式放到此时却过于先进,导致其他商人的工坊都有人跑来应聘。本来一期工程计划先招一千人,但是来的人太多,场面一度混乱,周仪都不得不出面站台。
“诸位父老乡亲,此次招工只需一千人,因为前期工程只是拓荒,工程全面铺开后会根据进度再招工,因为工地会管两餐,所以需要五十名以上的厨子,其他人要壮劳力,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要,大家排好队,东家要甄别。”周跃用扬声器说完,就来到门前的招工现场。
周仪站在边上,自由一股威仪,周家不仅把崔伯、苏伯、宋伯三位老管家派来了,还把三家的几个儿子也都叫来帮忙。招工时不免有十几岁孩童和五十多的老农来应聘,这些人或许现在还算劳力,但是周跃不会要,十几岁的青少年还在长身体,并不能承担这种纯体力的工作,五十岁已经体力下降,况且这个时代五十岁已经年老,如果劳作中闪个腰、磕着腿,算谁的。
上工的第一天,周跃就只会工人埋好炸药进行了一次爆破。是的,用的是三硝基甲苯,又不是不会做,为什么不用上这种比较稳定的炸药。周跃在制作时让人守在外,自己亲自配置,当时工人们以为小东家又在做什么机密的物件,完全不知其中凶险。当做出来让人搬走储存时,又仔细嘱咐种种事项,有人还嬉皮笑脸完全不当回事,周跃很生气,即便tNt比较稳定,也不能掉以轻心,呵斥道:“这是炸药,你们要想看管仔细了,不要碰触,过几天施工时你们会看到他的威力,这是要命的东西。”随后嘱咐负责的宋伯:“周家的每一个工坊里用的都是最先进、最精密的机器,要的是做事严谨的伙计,要是有人不当回事,就辞了。”
宋伯正色回道:“知道了。”他跟在周跃身边最久,亲眼看到周跃做出种种新奇的东西,越是知道周跃的本事,越佩服周跃的能力。
挖掘机排队开往工地时,又引来京城百姓的围观,一些儒生嘴里说着奇技淫巧,却跟着看了一路,有的甚至跟到了工地上看挖掘机施工,这种暴力美学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的,但是回去之后又不扣不谈。周跃听闻后只觉好笑。
因为有水泥和挖掘机,仅仅半个月就建出了整整齐齐十几排平房充当宿舍,刮上大白就能住人,周边还建了公厕。宿舍建好后就紧接着又开始招工,挑挑拣拣又招了近三千,周跃几年攒下的家当流水一样花出去,换来的是工程进度比预想的要快。年底下了一场大雪,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影响,炸药松土、机械挖掘,人工只需要搬运和建筑,充分体现了现代化工业的优势。
工人哪里见过这样干活的,每天有换班回家休息的,跟街坊邻里绘声绘色的讲工地上的见闻,开山裂石的炸药、如臂使指的铁壁,迅速在开封里传开。原先在周家工坊里做工的人不是没说过里面的设备,大家都当个笑话,现在亲眼见过了又不一样,原来真的有这些东西。
传言开始还算正常,但是不知道谁说周跃出生时有少室山的老和尚说他是佛陀转世,这些东西都是佛祖传授的等等,引得众多百姓争相去相国寺进香,甚至周跃回家时有人在路两旁焚香跪拜。搞得周跃很无语。
过年时辽国派了使节给刘娥和赵祯祝贺,也是想提醒明年的岁币,辽国的使节听说了周跃的事,也跑到工地上去看,一看之下竟然也朝周跃跪拜。周跃懒得理会。
本来就有言官说周跃手下几千人不妥当,现在又是佛陀转世,言官又上了几本弹劾周跃。索性工期快,过完年后有半个月算是基本完工,几个巨大的电机运输安装后,电站就能开始工作了。后续就是不断产钢,架设电线,工人很快解散,言官弹劾也成了无稽之谈。
周跃觉得不能这样一直下去,要彻底摆脱佛教的影响,就要跟佛教站在对立面,正好周跃也看不上这些教教派派的,装神弄鬼,还趴在帝国的身上吸血。既然要站到对立面,就要彻底搞臭他。
于是,周跃又开始搞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