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进。”雄浑有力的男音透过结实的门传出来。
得到同意,冷墨抬手推门而入,里头开着灯,一室明亮,空气里飘着浓郁的烟草味。
樟木椅子上坐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见他,把指间夹着的烟捻灭。
“有事?”
“有,我为508宿舍偷钱案而来。”
508是刚刚那两个女生的宿舍。
辅导员站起来,polo领衬衣搭着卡其色的商务裤,使得他看起来斯文,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
“你想说什么?”
“偷钱的不是她。”
这个她指的是季默。
辅导员“哦”了声,“钱是在她柜子里被找到的,她表现的又那么慌张,你说不是她,你有证据?”
“没有。”冷墨走近办公桌:“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证明不是她。”
“当事人都不否认,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替她鸣不平?”辅导员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处分单,“既然你来了,你们应该是认识,正好,也省得我再找她,你把这张拿给她,让她在上面签名后交回来给我。”
冷墨眼皮向下微敛,骨节分明的手接过薄薄的处分单,眸底毫无温度地扫过上面加粗的黑体,对上辅导员的眼睛,撕成两张。
“你在做什么!!”
公然蔑视他,辅导员表情瞬间变了。
面色铁青地问:“你是哪个班的?”
冷墨淡定反问:“你说跟学生关系混乱、暧昧,领导会不会不管?”
辅导员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旋即镇定自若地呵斥:“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冷墨顿了下,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大拇指下意识擦着腕上手表表盘的行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要不是她,她抖什么,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这是在转移话题呢。
“三天。”冷墨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如果不能证明她清白,我愿意陪她一起被处分。”
辅导员目光闪烁不定,衡量片刻:“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但是——”
“如果不能证明她清白,你退学。”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还想全身而退?
冷墨神情漠然地看着他,眼神虽冷但里头黑的纯粹,干干净净的仿佛看透了一切。
“好。”转身时,像是想起什么,转了三十度的鞋头又转回原处,“以男朋友的身份。”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替她鸣不平?
——以男朋友的身份。
出了办公室,室外明媚的光洒在身上,冷墨放缓了脚步,在石梯扶手边顿住,眺望远处香樟树下,安静等候的女孩,薄唇微微上扬,又慢慢放平成直线。
“说,是不是你偷了钱?”记忆中的女人颧骨很高,脸颊向里凹,下巴尖的像铅笔头,面相刻薄,说话也刻薄。
“不……不是我……”女孩目光惶恐往后退,浑身发抖,“舅妈,不是我,你相信我。”
“我们家就你一个外人,不是你能是谁呢?我和我爸可不敢动我妈的钱。”旁边的男生说着风凉话,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抖着腿,继续添油加醋,“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我们给你吃的少,偷我妈钱买好吃的去了,妈,你可要好好教训她,不然她不会长记性的。”
“不是……”女孩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哥你别冤枉我。”
“不是你,你抖什么?”女人动手扯她,“说,你把钱拿去哪里了?”
“我没有。”女孩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无论女人怎么扯她,就是不承认。
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储物间的门悄然无声地开了个缝。
少年一双清冷的眸慢慢浮上怒意,抓着门的手不断加重力道,手背青筋凸起。
想冲出去,推开那个刻薄的人。
女孩却无声地冲他摇头。
她太拧了,女人手打的累,眼睛绕着院子转了一圈,风风火火朝大门走去,拿起旁边的竹条子……
“疼?”储物间里,少年蹲着身子,伸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青痕交错,渗着血的手臂,耳边就响起女孩略带哽咽的倒吸声,“对不起。”
“我没事。”女孩低着头,手上的伤扯着神经,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慢地伸进裤子口袋,在里面摸索了阵,拿出两张五十,抓起他的手,
少年的手削瘦葱白,真好看……
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对不起,我也是寄人篱下,”女孩一脸愧疚抬起头,没几两肉的脸上,多了条红痕,“没有办法收留你。”
少年只是年方十二的少年,还不食人间烟火,还不懂人间疾苦,骨子里藏着“宁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傲气。
被上帝精雕细磨过的手,缩了回去,钱掉在女孩的鞋面上,总是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的愠怒。
“你把钱还回去。”
“你也觉得是我偷了舅妈的钱?”女孩错愕地看着他,抿唇想扯起笑容,却扯到脸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不是我偷的,这钱是我捡废品卖了,攒的钱。”
原本是想把钱存着,等攒够了,她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寄人篱下,可他突然出现了……
“你不会信吧,没关系。”女孩声音低低的说着,捡起鞋面上的钱。
“我相信你。”少年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等我不用再受我父亲的限制,我就来找你,到时候你跟我走好吗?”
女孩抬起头,蒙尘的眼睛有了光彩,没有问是不是真的会来带走她,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好。”
你来,我就跟你走;不来,也没有关系。
“冷墨。”季默站在矮了他一级的台阶上,微微歪着脑袋,仰望着他,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忽然被紧紧攥住,心“咯噔”了下,对上了双漆黑、清冷的眼睛。
“怎…怎么了。”季默有点磕绊地问。
“没事。”冷墨盯着她看,一寸一寸看的仔细、刻骨,神情恍惚了下,透过已经长开了面容,仿佛看到十年前那张稚气、惶恐的小脸。
别人看到她害怕,就会以为她是心虚,可只有他知道,她不是害怕,她只是怕别人冤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