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晴川笑了,周嬷嬷也赶紧陪着笑,心里却捉摸不透郑晴川是在笑什么,只能在心里一边猜,一边心跳如打鼓,紧张着,同时也期盼着,希望事情如包家所愿。毕竟,她手里捧的这珍珠真是顶顶好的东西,和进贡给宫里娘娘们的珍珠没什么差别!
刚才是给她送童年的玩伴,委婉地讲“旧情”两字,现在就简单粗暴地变成财物了
郑晴川忍不住笑了,事情终于还是回到了那个俗的道路上,谁让这里是人世间呢?俗永远如影随形啊。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又从袖子里摸出个木匣子来,双手捧着,道:“这是南珠,一共三十六颗,每颗一样大!夫人留给七姑娘的!包家还有三十六颗,如果七姑娘喜欢,等会儿就马上全部送来!”
看见花影那急得满脸汗的样子,郑晴川答应了。
周嬷嬷捏了两把汗,默默地观察郑晴川的表情。
气氛正沉默着,花影忽然自己跑了进来,迅速地跪下,发誓道:“请七姑娘留下花影!花影一定规规矩矩的,听七姑娘的话!如果花影敢不听话,就把花影了!”
奶娘沉默了,等着郑晴川自己做决定,这人是留,还是不留?
花影是个嘴巴灵巧的丫鬟,很会讨人喜欢!以前,郑晴川还小的时候,就是很喜欢花影的。
其实,是送一个说客来了!只要花影时常在郑晴川的面前提一提包家的事,郑晴川的态度可能会改善一点。这就好像:要融化冰块,就要用火去烤,用太阳去晒!
现在形势变了,周嬷嬷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花影这丫头说一辈子不想嫁人,夫人想着七姑娘这屋里原先的丫鬟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就让奴婢把花影送来,花影也是陪着七姑娘一起长大的,应该信得过。”
池月拉着花影出去说悄悄话去了。郑晴川微微笑,但并不热情。
奶娘请周嬷嬷坐下喝茶。
包夫人主动拿热脸去贴了几次之后,自己都尴尬了,她也脸皮薄,之后也就态度冷了。但是,自从苏牧中了状元,当了官,包家的心思就蠢蠢欲动了,对很多人说自己是苏家的亲戚,很想把关系修复起来,毕竟官就是靠山,商人尤其需要这种靠山!
以前在郑家的时候,周嬷嬷的地位是压着奶娘和何嬷嬷的,她们再次相见,奶娘客客气气,周嬷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周嬷嬷的不好意思,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郑晴川对包夫人的不亲近。郑晴川逢年过节会去秦舅舅家拜访,但是从没去过包家!虽然在秦家遇上包家人的时候,会给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发红包,但这只是客气而已。
来的人是包夫人的心腹周嬷嬷,被送的丫鬟是花影!
可是,她这“慢慢”二字还没有进行到底呢!别人就给她送丫鬟来了!
郑晴川却不急,道:“慢慢看吧!”
奶娘在郑晴川的耳边提醒道:“这几天,很多人来找我说情!几个管事娘子都来过了!”这说情的人太多了,奶娘也为难起来。
大丫鬟代表着高的月例!苏家像是春天来了,很多人萌发了这方面的心思,几乎可以说是蠢蠢欲动!
绣巧成亲后,依然可以给郑晴川当专属的绣娘,但是池月成亲后,西跨院里需要添两个新的大丫鬟了!
忙完了牵红线的事,她现在算是轻松多了,送了荷风、池月、绣巧、青瓜和香瓜各十两银子,让奶娘和云嬷嬷去帮忙准备嫁妆。
郑晴川除了安然收下,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绣巧的亲事偏偏是胡嬷嬷做媒,嫁的是郑家大老爷的一个小厮,然后那个小厮被郑家大夫人送给了苏家,连着身契也一块儿送来了。
到了八月,荷风的亲事定了下来,她自己急着成亲,非要坚持九月就成亲,奶娘嫌这太快了,但是荷风很坚持。另外,池月也定亲了,是姚夫人做媒,对方是药铺里的伙计,很机灵,还是姚太医的其中一个徒弟。
郑晴川道:“既然是个秀才,朝廷肯定有登记的。让别人帮忙查一查,应该不难。”
奶娘道:“他自己说没有了。”
郑晴川问:“丁秀才没有家人,是吗?”
奶娘的态度也软化了,显然也比较满意,微笑道:“如果他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其他的小地方,恐怕早就被别人抢着招为上门女婿去了。荷风这孩子有福气。他们两个商量了,打算住田庄上去,和何嬷嬷一起住,认何嬷嬷当祖母,认我当娘!”奶娘低下头,笑得一脸幸福,而且这喜悦像是从心里涌出来的、溢出来的。
云嬷嬷继续笑着说:“丁秀才答应了!”
郑晴川挑起眉头,看来那“相貌堂堂”四个字很关键啊!
过了两天,云嬷嬷来回话:“丁秀才没有屋子住,晚上帮别人守铺子,就打个地铺,白天摆地摊字,偶尔帮别人抄抄菜单子,确实挺穷的,但是人看上去挺老实。咳咳……”云嬷嬷忍不住咳嗽几声,补充道:“另外,相貌堂堂。”
奶娘连忙答应!荷风反而紧张起来。
郑晴川又说:“奶娘如果想一起去看看,也可以!”
奶娘不敢反驳郑晴川,这会子像被堵住了口一样,有话都不敢说了!只能憋着!
“嗯!多谢五少夫人!”荷风喜悦地点头。
郑晴川道:“云嬷嬷看人挺准的,又很和气,你陪她一起去看看吧!如果对方也同意,我就把你的身契给你,以后你就不是丫鬟了。而且你又比他有钱,如果他敢变坏,你不用怕他。”
奶娘激动得鼓起双眼,脸红脖子粗,皱紧了眉。
荷风点点头,毫不犹豫。
郑晴川问:“荷风,你真的喜欢吗?”
才子不一定就是良配。但是荷风认识的这个穷秀才听起来还不错。
“哦!”郑晴川恍然大悟,放心多了。幸好荷风不是倾倒于那个穷秀才的才华,而是欣赏人格魅力,毕竟有些有才华的人在贫困潦倒时依附妻子吃软饭,飞黄腾达后就抛弃妻子,妻子熬成黄脸婆,他却追求美女去了,还会为自己辩护:对她没感觉了。
荷风偷瞄奶娘几眼,然后声音小了一些,也不敢笑了,低头道:“那个人回答说,有一天他自己很饿了,又生了病,昏倒在街上,是乞丐把他送到药堂门口的。吃了一个包子,至少不会饿死。我就觉得,就觉得……他会报恩,挺好的。”
郑晴川不怕,继续问:“荷风,然后呢?”
从小被奶娘管着,尽管荷风当了几年女掌柜了,但还是怕奶娘
。奶娘虽然会对荷风和池月好,但有时也会凶她们,特别是当她们做错事的时候。
荷风立马把笑意收敛了,低头站着,闭了嘴巴,显得有点害怕。
不等荷风说完,奶娘急了,脸红脖子粗,激动地打断道:“荷风,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去街上跟男子撘话?太不像话了!”
荷风笑道:“他会来咱们的店里看,却不买东西。有一天早上,在街上,我看见他买了两个包子,却分了一个给街边的乞丐。我走过去问他,只吃一个包子能吃饱吗?”
郑晴川倒一杯茶给奶娘,好奇地问:“荷风,你怎么认识的?”
奶娘继续激动,觉得荷风这想法不对!
荷风轻松地强调道:“是个穷秀才!比我穷多了!”
郑晴川伸手帮她拍背,理解奶娘的惊讶,秀才相当于现代的博士,丫鬟和小厮相当于现代的服务员,何况现代是人人平等,古代却是等级森严。
奶娘在旁边听着,听到“穷秀才”那三个字的时候,忽然猛烈地咳喘起来,用手捂着胸口,皱眉道:“那可是秀才啊!”
她现在把白水当陌生人,是彻底死心了。
荷风比较有自己的主意,不像池月这么性格绵软,白水定亲的消息传出来才五六天而已,荷风就主动来找郑晴川,说:“五少夫人,我看上了一个人,是个穷秀才!”
——
池月呆呆地点头,眼睛睁到最大,几乎不敢相信。她是愿意的,学徒虽然只是小人物,但没有签身契,等到学有所成的时候,就可以自立门户,不会永远当学徒。
郑晴川思索道:“可以继续在这里做事,早上按时来,下午按时回家,忙五天就休息一天,怎么样?”
池月激动得红了脸,也红了眼,焦急、担心地道:“可是,如果我嫁出去了,嫁到外面去了,以后就不能在苏家做事了!我想留在苏家,不要赶我走。”
郑晴川噗呲地笑了,愉快地道:“比如药堂里的学徒,木匠铺里的学徒,在酒楼厨房里做事的伙计,还有其他铺子里的伙计。”
池月想了好一会儿,问:“耍杂耍的么?”
郑晴川道:“我觉得那种学手艺的人挺不错的,不管到哪里,都有本事混口饭吃,走的还是正正当当的路,你觉得呢?”
池月的心里瞬间燃起希望,鼓起勇气道:“老实人总被欺负,我不想找老实的。”
郑晴川道:“我不问绣巧,是因为绣巧的事有她娘管着。但是,奶娘说你家里的其他人不可靠。你想挑个什么样的?老实的?还是机灵的呢?”
池月的心情比较失落,但是比较胆小,声如蚊呐地道:“全凭五少夫人做主。”
午饭后,郑晴川找池月来聊天,问问她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