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苌蹲在树冠里磨后槽牙。
磨了半天。
发现底下的人还在骂骂咧咧,沈家姑娘笑嘻嘻的,竟像是没有要管的打算。
他只好冒出脑袋,替自己忿忿不平:“姑娘这是要过河拆桥?”
沈春行砸吧下嘴,奇了:“此话怎讲?”
周围的叫骂声倏地变弱。
山匪们都极有眼力,听出来二人是老相识,且关系可能还不错……
庾苌暗示性扫了眼树下,“先前咱可是说好的,我替你们解决掉麻烦,你让他给我个机会。”
闻言。
沈春行摊开双手,神情很诧异:“问题是,这麻烦,是你解决的吗?”
薛永安配合地摆出高冷姿态,漫不经心瞥过去。
“……”
庾苌本就半蹲的身子,瞬间又矮下去半截。
他还真有点心虚。
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驻军,只围了这么几日,就把十八寨吓得只剩下五寨,如今更是被二人卷走大半身家,就自己出的那点力……放到里面,还真不起眼。
可若是就这么退走,庾苌又很不甘心。
好靶子,千年难遇啊。
错过这一回,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天下第一杀手?
庾苌干脆耍起赖,“反正事情我办了,谁让你们非要来插手?破坏约定的可是你们。”
沈春行呵呵。
“你这人也挺有意思,想要刺杀他,直接找机会上不就得了?”她似笑非笑,“莫非是对自己没信心,怕失手被捕,就此没了性命?”
“……”
庾苌嫩白的脸皮涨成酱红。
倒不是被戳中痛处。
而是旁边那些土匪的眼神,实在令其羞愤!
就仿佛,他是个傻逼……
土匪们心情复杂极了。
既觉得这人有病,又觉得,肯定是大病!
竟然想跟阎王爷掰腕子,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他们连表现的心情都没了,生怕等会儿薛爷杀到兴起,要给沈姑娘表演江湖绝技——大撕活人!
想想都够变态的。
一帮子五大三粗的壮汉瞬间挤作一团,畏畏缩缩地往后退。
谁都不肯站前面。
那场景,反正沈春行是没眼看,暗中嘀咕。
集体犯痔疮了不成?
一个个脸皱成老菊花,还要冲薛永安抛媚眼。
她在心里为阿淮默哀,扬起手背过身,快速道:“行行行,再给你一次机会,有话下来说,你蹲着不嫌腿麻,我还怕得颈椎病呢!”
庾苌面露狐疑,犹豫着没动。
方才还想要赶自己走,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变了意思?
思量后。
他还是跳下树,微微侧过身,没有往山匪那边多看一眼。
似也觉有碍观瞻。
庾苌警惕走到沈春行身前三米处停下,问:“等什么机会?”
“你再替我办件事,事成后,按你先前的要求再翻一倍。”
沈春行也没心思再遛他,此地偏离,光以他们的脚程,想要赶到最近的镇子,约莫得花上四个时辰,若再耽误功夫,只怕今夜得在野外露宿。
春寒料峭。
她倒是无所谓,可那些本就带着病的孩子,却不一定扛得住。
“你说!”
听明白沈春行话中意思,庾苌眼睛一亮。
双倍那可就是二十次啊!
若刺杀二十次还未成功,他干脆也别当杀手啦,直接改去杀猪!
“我要你去赤岭关找蔚达蔚千总,告诉他,此处往西百里路,有一粮庄,里面都是些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可抢之作为军饷。”
庾苌眼角抽动,瞬间想起前几日附近的那场骚乱。
果然与这二人有关啊!
他故作为难:“你觉得我这身份找去军营,像不像自投罗网?”
沈春行大咧咧回应:“杀手不都要隐藏身份吗,你又非通缉犯,谁还能认出你不成?就算认出来,你报我名字……”
在庾苌暗藏深意的眼神下,她笑嘻嘻补完后话。
“应该能得个痛快。”
“……”
小伙子翻个白眼,倒退几步,窜上树,消失不见。
“一言为定。”
他其实是个有原则的杀手,就看不起那些残害幼孤的变态。
即便没有小姑娘的要求,庾苌原本也在那伙人身上留过后手。
找事儿的被哄走,一行人继续赶路。
阿九抱着橘猫,偷偷爬到杨一背上,贴着他的耳朵问:“薛大人是坏蛋吗?”
杨一摇头。
阿九偷眼看薛永安,疑惑不解:“那为什么有人要杀他?”
杨一发出闷笑声。
薛永安走在旁边,把那嘀咕听得清清楚楚,好心地替杨一回答:“因为那人脑壳有包啊。”
阿九受了惊吓,从杨一背上出溜下去,一头钻进孩子堆里躺平。
装死。
薛永安没忍住,转头问沈春行:“我长得比他还吓人吗?”
“……”
沈春行才不上当,往下一躺,把橘猫扯过来,团吧团吧盖到胸口。
很快发出梦呓。
“我长得像脑壳有包的样子吗??”
阿九几乎跟她并排躺着,闭紧眼,努力克制住翘起的嘴角。
那头。
刁氏满面红光地回了村,忙召集人手,要再拉几百斤酱菜去杨家屯。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用了孙女教的小伎俩,竟能卖得如此之快!
离开前。
沈春行曾告诉刁氏,若有杨家屯以外的人来买酱菜,可告诉对方,大量采购则每斤便宜十文,且一个村子只卖给一人。
起初刁氏还半懂半不懂。
直到当真有这样的人来问,她带着几分忐忑把孙女的交代道出。
结果那人当场就要了五斤,隔日,又来买走十斤。
没几天,附近军屯的人都来遍了,刁氏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光指着狭村自个儿去卖,多少要受些限制,可这些军属就不一样了,在此生活多年,基本都沾亲带故且存着些关系。
把利润让些许给他们,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来帮忙卖货!
果然没多久,带过去的一百斤酱菜便被抢空,刁氏被那些人催着回来取货。
做生意做到这份上,她算是觉出点意思来了。
可再有意思,也没孙女重要!
等把兴奋的村民驱散开,刁氏回到家才知,大丫头竟外出多日未归,脸色瞬间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