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药童见到那一幕时有多惊讶,跌跌撞撞跑进院子,结巴了半天,才颤巍巍喊出句完整话。
等到大伙儿再出去寻时,只能远远瞄见河面上浮着个猫猫头。
狗刨水常见,这猫游河,实乃千载难遇啊!
围在对岸的路人,甭管有事没事儿,皆稀奇地抻长脖子张望。
许是把小橘子看害羞了,它扭着屁股游到无人的角落,才敢悄摸摸登陆。
因而当沈春行问起看热闹的人时,大伙儿都摇头。
谁能想到那还是只不走寻常路的猫呢?
“有人见它爬上城墙,往西边去咯!”
“那猫还叼走我一串咸鱼!”
“咦,它也从你家屋头上过啦?我说怎么看见个大黄耗子,呲溜一下,卷起我家婆娘的肚兜就跑没影儿!”
几人沿着河岸,边打听边寻找。
没问多久,沈春行就不想要那猫了。
嫌丢人。
偷鱼她尚能理解,肚兜……什么毛病?
为着给杨瘸子买几身换洗衣裳,卜琬也跟了出来。
经过褚大夫的精心医治,杨瘸子已然渡过危险期,眼下虽然还未苏醒,可命保住,腿还在,于二人言,便是最好的结果。
见沈春行面色不善,卜琬捂着嘴笑:“许是到了春天吧。”
该是小动物散发热情的时候。
“……”沈春行扫了眼旁边,嘴里嘀咕,“果然还是需要噶掉。”
几位随行的男子,皆默契地后退半步。
连小药童都免不了胀红脸。
若是刁氏在这儿,定然要举起巴掌骂声“作死啊”,可惜她不在,就没人敢跟沈春行对视。
薛永安轻咳声,岔开话题:“道长似乎也爱凫水。”
出门时统共六个人,过了桥洞,只剩下五个。
沈春行没意外,哼道:“他不走,咱哪来的清净日子过?”
三日都未有人来找麻烦,说这里头没猫腻,傻子才会信。
先前她就发现,老道身上唯一挂着的那点因果,便落在六壬城的方向,如今不过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打从那夜后,荀慧生再没出现在河岸边。
几人说着话往城西走。
刚来到处繁华的街道,小药童便指着一处喊。
“快看!那树上有红肚兜……呸,有猫!”
倒也不是只有他眼尖,其实大伙儿都看见了,没好意思张嘴。
那红漆雕花的二楼露台上,俨然站着几位打扮清凉的女子,听见下面有声音传来,一点儿没客气地调笑:“呦,弟弟想要谁的红肚兜啊?你且上来,我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肚兜多!”
药童头上扎着两个揪揪,还只在总角之年,听见话,吓得头都不敢抬。
倒是沈春行仰起脖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许久。
差点没给人看毛了。
一位穿着黄杉的女子忍不住问:“妹妹在看什么?”
她笑吟吟地答:“自然是看哪位姐姐的肚兜更红些。”
“……”
这话若换成男子来说,即便是如同薛永安那般的英俊少年郎,也免不得被冠上“登徒子”的骂名。
可偏偏张嘴的是个小丫头。
顿时把姑娘们逗得花枝乱颤,都朝她招手,“那妹妹可得走近了瞧,姐姐屋里还有许多肚兜,红的粉的花的……只要是你喜欢的样式,保准都能找到!”
男人们又往后退了一步。
疯丫头遇上群荤素不忌的主儿,可把路边支愣耳朵听趣事的闲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沈春行摇摇头:“哎呀,姐姐们人比花娇,我都要看不过来啦,不知身上的衣裳,都是在何处做的?妹妹也想做一身,兴许,能沾到些姐姐的风采。”
好话人人都爱听。
虽然她说的是衣服,可落在女子耳中,便成了肚兜。
黄衫女子想都没想,“就在前面转角那家梁氏成衣铺……”
话没说完,被同伴拉住。
她及时住嘴,犹豫地往下瞅眼,笑说:“只是那家的掌柜不大好相处,从不肯做外人的生意,妹妹怕是没法如愿。”
“如此可惜了。”
沈春行叹口气,没有再做纠缠,转过头,却是直奔街头转角。
梁氏城衣铺不大,只一开间的店面,门头牌匾上雕着朵半盛开的莲花。
与方才那些女子肚兜上袒露的花纹极其相似。
进门时。
卜琬显得很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吧?咱这种人家,用不着多讲究,回去我给你杨大哥的衣服洗洗,左不过让他光着身子睡一夜……”
看出她囊中羞涩,沈春行拍了拍卜琬的手。
“咱就进去看看,人家肯不肯卖,还不一定呢。”
卜琬一想,方才那些女子,明显是以为她们要买小衣,里头究竟有没有男子能穿的衣裳,还真不一定。
也就随了沈春行的意思。
成衣铺的掌柜乃是位面冷的妇人,见有俩生面孔走进来,连问候声都不肯,直接要赶客。
“姑娘走错地方了吧,我这儿……”
卜琬没来由松口气,忙道:“我就说这儿没合适的吧。”
恰在此时。
妇人看清卜琬的面容,顿时咬了舌头般,嘴里含糊起来。
“我这儿,啥都有,姑娘需要看点什么?”
“……”
望着满屋子的襦裙绣鞋,沈春行像是个来砸场子的。
“有没有男子能穿的衣裳?”
卜琬悄悄拉她。
谁想,妇人竟一口应下:“有。”
继而走进卷帘后,捧出一叠纹锦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