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俗。
一伙人贩子途径此地时,恰逢县令带人巡视,为防查到自己头上,便避城不入,专走山林小道,打算绕远路前往目的地
谁知接连暴雨。
山中无法久留,他们冒雨前行,却不慎惊着了马。
两个孩子无意中滚落出来。
“三水哥说这是天意!老天爷要救我们!”
“可惜他伤了腿,走不了太远,便将我藏在山洞里,用大石挡住,自己去引开那些人贩子……我也不知道在洞里藏了多久,反正就是饿得受不住了,才敢从山洞里跑出来。”
“我一路跑,跑着跑着,就跑到这座城里。”
“然后就遇到那位老大夫在行医,我想着,肯给穷人治病的,应该有副好心肠吧?就偷偷问去看诊的人,他们告诉我,城里最有地位的是县令,县令家有个出手阔绰的丫鬟,那位老大夫就是她请来的……”
小乞丐冷静下来后,用袖子一抹脸上泪痕,言辞变得有条理许多。
“你倒是挺机灵。”
乌黑的袖子擦乌黑的脸,越擦越乌漆麻黑。
沈春行掏出手帕,沾了点杯中水,单手抬起小乞丐的脸,细心地擦拭。
很快,一张白净动人的脸庞便出现在眼前。
她早就发现了,小乞丐是丫头,只是没想到,竟还是个美人坯子,难怪要用脏污遮挡住。
“你老家是哪儿的?”
小乞丐圆溜溜地大眼睛乱转:“我娘说出门在外,不宜自暴身家。”
沈春行嗤笑声。
大致也能猜的出,能教得如此聪慧,身世定然简单不了。
村里这个年纪的孩子,可都还在流着鼻涕追鸡撵猫。
她又问:“你可听到人贩子要将你们卖去哪儿?”
小乞丐猛点头,嘘了一声:“我装睡的时候听见啦,据说是很了不起的地方!叫啥……六柄刀!是不是很厉害,很难办?为啥我在城里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啊……”
沈春行想笑。
但是感觉不太礼貌。
她牵起小乞丐往回走,“改天给你买六个核桃补补脑吧。”
小乞丐茫然。
“对了,你叫啥来着?”
“我娘说……”
“要不让你娘来救人?”
“姐姐,我叫苏软软,你可以叫我软软!”
呦,还是上辈子的本家呢。沈春行捏了下她的小手,确实挺软的。
“姐姐,你会帮我救三水哥哥的是不是?是不是……”
小丫头吃饱了变成小麻雀。
直到被沈春行塞进骡车里,嘴里都没停过。
她真的好奇,就以这种话唠程度,咋在人贩子面前装睡?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软软嘴一瘪,要哭不哭,“那我现在闭嘴,你能当没听见吗?”
沈春行故意逗她,“行啊,我就当没这回事儿。”
苏软软捂住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究竟是要姐姐听见,还是没听见……
如果常大夫或者老王在这儿,一定会鄙视沈春行句:不欺负小孩会死啊?
可惜他俩都不在。
车厢内只有个沈姑娘长沈姑娘短的葛宝儿。
见此,宝儿表示,吃亏是福,能吃到沈姑娘的亏,那是天大的福气!
所以她心安理得装作听不见。
沈春行把两人送回薛府,叮嘱宝儿好生照顾苏软软,自己则还是要赶回狭村。
她有预感,怕是要出趟远门,得回去交代一番。
苏软软听说薛府前面就是县衙,眨巴了两下眼,乖巧地跟着宝儿走了。
小丫头还是挺警觉的。
等沈春行一人折返时,她嘴唇微动,发出极轻的声音:“这趟怎回来的如此之快?”
柳三狼飘在车厢顶,早就等得快冒烟了,闻声,把脑袋耷拉下来。
“还不是怕姑娘着急吗,一有消息,我就赶紧跑回来!”
冷不丁对上张惨白的大脸盘子,沈春行眼角抽搐,诚恳道:“要么滚上去,要么滚进去。”
柳三狼麻溜滚进车厢,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要的粮食,我找着了,就是有点儿不太好取。”
听出话里的犹豫,沈春行言简意赅地问:“有多少?在哪?”
柳三狼讪笑:“一整座粮仓,抢回来,够你们全村吃好几个月。东西就在……六壬城往北十里地的一个庄园里。”
“……”
沈春行气笑:“你还真跟它杠上呢?”
柳三狼辩解:“虽然东西在六壬城外面,却不一定属于它啊……再者,我敢保证,那庄园里都是恶人!关着好几十孩子哩!”
沈春行“哗”地掀开帘子,眯着眼往车厢内扫去,又“哗”地关上。
今儿还真是巧了啊。
看来这一趟,自己许是走定了……
回到城南集市,带上早就在等候自己的几人,又马不停蹄回村。
再无了往日里的悠闲。
杨一明显察觉到股异常,他不动声色扫视四周,却是毫无发现。
柳三狼又蹲回了车顶。
到家后。
沈春行匆匆交代:“明儿若是陈婆子来找,你且先拖一拖。糊弄人的事,不用我教你吧?”
常大夫很想坦言需要,可自觉面子上过不去,一眼扫见被小老四抱住腿的沈鸣秋,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再没比这小子更蔫坏的臭小子呢。
明儿出门带上他!
“你这火急火燎的要干啥?”王有才在半路拦住沈春行,纳闷不已。
“出了点小事情,我得带杨一出趟远门,村里交给你们,有问题等我奶回来问她,或者去县衙随便寻个班头求助。”沈春行皱眉,也不知怎得,莫名一阵心悸。
坠在后面的杨一听了这话,转身就走。只要肯带上他,甭管她要去哪儿,做些什么,他都无所谓。
柳三狼绕着王有才飘了两圈,越看越稀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有才翻个白眼。
他本质上还是鬼,只是在地府的帮助下才得以化出实体,因而是可以看见柳三狼。
“我说大兄弟,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俩大男人,这距离,怪尴尬的!”
柳三狼被吓得飞出三米,惊疑不定望向王有才。
许是这一吓,给他脑袋吓清醒了,忽得拍了自己一巴掌,叫道:“瞧我这记性!”
“姑娘,我在界碑山附近遇见薛大人啦!他混在军营里,阳气太重,我没敢靠的太近……隐约听见,好像是准备强攻九峰……”
沈春行蓦地停下脚步。
无大语。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确实是阿淮的风格啊。
好嘛,事全赶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