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一路往东,围着山丘绕了个大圈子,竟又回到那村庄外面。
“你在此处等着,我先去探探虚实。”赵四把车停到一处林子里,丢下句话,手便摸向腰间佩刀。
“对方人多,赵大哥你一人怎能去涉险?咱还是回去找援手吧……”沈春行瞄见他满脸的黑气,额头青筋跳了跳,忙把人按住。
真不愧是蔚达的手下,虎了吧唧。
“我思前想后,既然方才你将咱俩的行踪暴露,对方肯定会抢着去茶棚支援,我这就去杀个回马枪,也好给蔚统领那边分担分担!”
赵四努力扒拉开小姑娘,还以为她是害怕,勉强安慰了句。
“不行你就挖个坑把自己先埋起来,待得交战结束,我再去喊你出来。”
“……”沈春行手上力气不由弱三分,见他满脸自信,是真心地感到纳闷了,“万一你没回来,我岂不是要被自己活埋?”
“大战在即,不要胡说八道!你放心,此战必斗个他死我活!”赵四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春行……
咱俩到底谁在胡说!以前咋没发现这人有股迷之自信!
她头疼扶额,踌躇了会儿,还是慢吞吞跟上去。
好人难得。
看在其帮自己提过水的份上,且再让他活一活吧。
至于茶棚那边。
沈春行从未担心过。
该引去的人已经心中有数,该了结的恩怨,迟早是要画上句号。
撇开官差不谈,有杨一在,沈家便无忧,再加上阿淮……头疼的便是别人。
——
三里地外。
又有新客途径茶棚。
乍见到些脑袋被麻布裹住的彪形大汉,众人还惊了下。
后从老妪口中得知,本地行商者赶路时为防风沙,皆是如此打扮,他们才坐了回去。
看到对方十几人在捆货物,有犯人眼睛挪不开,找话说般夸了句。
“这主意好,等会儿我也弄一个!”
“得了吧,就你那张老树皮,遮不遮都一样。”
“嘿,我怎么了,老娘当年也是庄里一枝花!还不是给你生儿育女,才变得人老珠黄!如今好日子没盼到,你居然还敢嫌弃我!”
妇人不依不饶地去抓汉子的脸。
“行了,这都还没到地方,哪来那么大火气……”
劝架的人一句牢骚话还没发完,便被柄刀抵住脖子,顿时呼吸一滞,继而两股颤颤。
在见到方才的行商们,快速从掩盖货物的油布下抽出刀剑,朝茶棚逼近,众人立马慌了。
一时间,逃跑的逃跑,惊叫的惊叫。
沈家人惯来听沈春行的话,填饱肚子便回了车上。
此时沈鸣秋坐在驾驶位,当即一拉缰绳,便在旁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迅速远去。
他虽很想找机会见见血,以正自己沈家唯一男丁的身份,可好歹有自知之明。
以寡敌多,那是大棒槌!
“薛县令怎么办?”刁氏倒坐着,见那马车越离越远,不由烦躁地拍了下大腿。
沈知夏亦是焦急地搡了搡沈鸣秋后背。
吴家姐弟还没上来!
这俩怕占了大伙儿的位置,平日里很少坐车。
“我先把你们送走……”沈鸣秋刚转过头,便见车上的“大棒棒”跳了下去。
“不用,我去,你们走。”杨一大步流星,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拉开距离。
“这大傻子!”沈鸣秋连喊几声,都没能把人喊回来,气得把缰绳丢给刁氏,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他嘴上嫌弃,却也明白,杨一丢不得。
大姐会骂人的。
这下子换刁氏郁闷,往前不是,往后不是,见已经离得很远,四周又无埋伏痕迹,索性停下不动。
她才是真的要呕吐血!杨一那憨货便算了,臭小子凑个什么热闹?就那小身板,她都怕卷进去会被人踩折胳膊!
“你说老三是不是以前猪脑子吃多了,被养瘸了?”
一场血战就在眼前,刁氏却只顾忧心忡忡。
沈知夏哭笑不得。
咱家一年也吃不上两回猪脑子啊……
可她的吐槽只能埋心底。
四下一看。
空荡荡的板车上竟只剩自己一人。
沈知夏狠狠拍了下刁氏的胳膊。
“要死啦你!”刁氏吃疼,回过头一看,也跟着变了脸色,“老四呢?”
前面,沈鸣秋使劲追赶杨一。
并无找到沈宴冬的身影。
这傻孩子怎一转眼就不见了去处?
“难不成,进树林里啦?”刁氏眺望向茶馆左侧,足隔一里处有座山包,她迟疑挠了挠头。
大丫头说过,老四命里有缺,注定难开窍,可天生锦鲤运,能遇难呈祥。
如今要开始应验呢?
——
茶馆内。
蔚达命令官差将犯人与村民护住,自己则持刀站到最前面,扫了眼蒙面汉子,冷笑声。
“袭击朝廷命官乃是杀头重罪,尔等胆敢埋伏于此,必有所图,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这一行人,要么是犯人,要么是流民,实在不像是该被抢的样子。
便真是遇上劫道者,对方在认出官府身份后,也该思量下值不值当。
领头的汉子发出猖狂笑声:“老子就看不得朝廷的人欺压百姓,诸位莫怕,我等只杀官兵,不伤其余!”
流放犯们闻声脚下一顿。
村民们却是逃得更起劲,边逃还边喊。
“蔚大人,你们别管咱,砍死他丫的!”
“还想骗你祖奶奶?沈家大姑娘早就教过咱,事出反常必有妖!天底下还能有不打砸抢的强盗?我呸!”
“好日子可就在眼前了,谁上当谁是憨批!”
为了不当憨批,犯人们这才又开始四窜逃跑。
几句话把对峙中的两伙人都给喊愣住。
蒙面汉子竟纳闷地朝蔚达问了句:“沈家大姑娘是何人?”
蔚达能告诉他吗?反手给他一刀还差不多!
虽然他亦是在心中啧啧称奇。
怪不得这一路上,总见她与流民唠嗑,唠得原来是这些啊。
——
那头。
沈春行未出林子,先碰见一鬼。
许是被手间令牌所吸引。
来者胸膛处开了个三寸来长,两指深的伤口,白骨森森,鲜血糊了整脸。
竟像是被一刀毙命。
她扫了扫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在感慨其刀法高深的同时,不由翘起嘴角,唏嘘了句。
“害人终害己啊。”